耳边丝竹鼓乐之声渐渐消失不见,殿里服侍宫人脚步匆匆,奔来跑去,侍奉御前的大宦高?声唤步辇。
看这架势,宫宴告一段落,皇家兄弟两个打算换地方继续饮酒。
谢明裳坐得?累了。清晨早起耗空了她的精神,困倦如潮水涌上心头。
她如今不算宫里人了,「下家」还在殿里宴饮,无人招呼她,索性往榻上合衣沉沉睡去。
再惊醒时已经到了黄昏。周围露出昏黄幽光。
周围似乎围起屏风,有人影在细绢屏风外?不住晃动。
谢明裳睡得?眼皮发?沉,微微睁开眼帘,眼珠子刚转动几下,外?头便有人道:「谢六娘子醒了?」
她这才赫然发?现身下竟是移动的。
清漆木板的空隙露出前进中的地面。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挪去一顶小小的步辇上。
周围哪是细绢屏风?分明是小辇四周放下的细纱帘子。帘子外?头密密匝匝都是人。
她卷起一边细纱帘往外?打量。
时辰确实到了黄昏掌灯前后,人还在宫里,有个身穿箭袖软甲的陌生相貌的年轻武人跟在边上。
两边打了个照面,那年轻人冲她拱手行礼,转去后头,将?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提来她面前。
「我家殿下吩咐,六娘子带进宫里的物件原样带走。还请六娘子查验。短缺了什么?卑职去寻。」
谢明裳抬手捏了捏包袱,首先捏到装药酒的葫芦。
她当面打开包袱。不止药酒葫芦在包袱里,家里收拾带入宫的被褥枕头换洗衣裳都塞回包袱里,依稀是入宫当天鼓鼓囊囊的模样。
「差不多了。」
年轻人不等?吩咐,自己?把?包袱背去肩膀,瞧着像大户人家的贴身小厮。但?这身软甲可不大像小厮。
谢明裳打量他几眼。
年轻人扭过头来,自来熟地冲她笑了下,一口?白牙晃眼,「卑职顾沛。」
谢明裳:「卑职?有官身的?」
人高?马大的「小厮」道:「卑职任职河间王府六品亲卫队副,任命书已下来了。」
谢明裳冷淡地哦了一声。
原来是跟随河间王入京的亲信狗腿子。
她放下右手边的纱帘,随手掀起左边的纱帘往外?张望。一眼便望见了远处禁卫把?守的巍峨宫门。
前方的宫道当中,河间王喝得?酩酊大醉模样,两个青袍内侍搀扶着他往前行。他身躯健长魁梧,内侍搀扶得?摇摇晃晃,颇为吃力。
距离宫门几百步,小辇远远地停下。
谢明裳被人引着下辇,听顾沛说:「今日临时奉了圣命,来不及备马车,委屈夫人跟着殿下的马走。宫里规矩大,既然夫人醒了,继续乘辇不合规制,劳烦夫人步行几步出宫。」
谢明裳没吭声,跟在顾沛身后走出百来步,身子微微一晃,扶住了道边的柏杨树干。
顾沛人在前头走,一只眼睛始终盯着这边,急忙奔回来询问。「夫人不舒服?」
谢明裳:「你叫我什么??」
顾沛一愣:「夫人……」
「被你喊吐了。」谢明裳避开他的搀扶,依旧扶着树干。
「别碰我。再喊一声恶心的称呼,当面吐给你看。」
顾沛脸上五颜六色,前头被人搀扶,醉得?路都走不稳的河间王忽道:「松手。」
顾沛本?能地一撒手,「殿下,卑职没碰夫人……谢六娘子。」
河间王原来是吩咐搀扶他的两个内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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