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裳收回打量的目光,问他,「才打了一场苦战,回京不歇两天又?到处乱跑?你都不累的?」
顾沛在马背上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这时才又?有点?像从前没心没肺的样子。
「小小个京城,从城北到城西跑一趟的小事?,谈什么累。」顾沛解释,「护送娘子回王府,卑职心里也?安稳些。今晚皇宫可不太平。等送完娘子,卑职还?得进宫看看。」
「哦,皇宫今晚怎么了?」
顾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神色肃穆起来,便显得像他的兄长了。
「小天子明日?登基,废帝定下今日?退位,移居行宫。行宫车驾中?午就准备好了——人闹腾着不肯走。」
「闹腾一个下午了。殿下傍晚进宫,严长史不放心,叮嘱卑职送完娘子,去皇宫看看进展得如何,有没有需要卑职出力的地方。」
说话间,一行数十轻骑已经奔出榆林街,上了御道。河间王府的方向穿过?御街往西,皇城方向沿着御街往北。
顾沛正招呼着:「娘子,这边往西。哎,方向错了——」
谢明裳原地一个急停勒马,拨转马头
,径直往北。
「宫里那位擅长作妖。先不回王府,直接去皇宫看看。顾沛,跟上!」
顾沛大声下令,数十轻骑沿着御街往北转向,冒雪急奔而去。
——
一架描金步辇静静地停在汉白玉台阶下。停放的时辰太久,以至于步辇上方落满一层细细的雪珠子。
被强行架出寝殿的奉德帝厉声喝骂不绝。
「你们敢!」
「我?乃真龙天子!你们这些大胆犯上的狂徒!千刀万剐,不能恕尔等之罪!」
一列甲兵立在敞阔的殿前四周。
灯笼火光映亮殿前空地。
萧挽风站在七十二级汉白玉台阶的中?央,注视着奉德帝被架住两边胳膊,强行拖拽下一级级台阶,拖过?身边。
奉德帝撞见他,陡然爆发全身力气,居然被他暂时挣脱了桎梏,停在面前。
奉德帝满眼血丝,死死盯住面前的堂弟。
「河间王,你很得意吧。」
「为大兄复仇,扶持侄儿?登基。你以为你和朕大不同?不,坐拥天下之人主,到最后都一个样!」
「朕之今日?,你之明日?!」
萧挽风漠然视之,丝毫不回应。
奉德帝被拖拽得不堪,厉声高喝:「让他们放开手!朕自己有脚,朕自己可以走!」
萧挽风吩咐道:「放废帝自行上步辇,去往行宫。」
拖拽的卫士应声松手。奉德帝整理衣冠,昂首挺胸,维持最后的体面,一步步走下台阶。
逢春站在步辇边,请废帝入车。
短短十几步距离,奉德帝却又?不肯老实?过?去。
人停在台阶下,阴沉沉的目光扫过?四方,借着明亮灯火,观察周围众人身上打扮。
留意到众多将士身上不约而同扎起的缟素布料,生麻腰带,奉德帝目光闪动,忽地讥诮笑?了。
「是不是谢崇山死了?军中?为他披麻戴孝?辽东王呢?辽东王其人可还?活着?」
萧挽风一步步迎着风雪走下台阶,声线和落雪的夜晚同样寒冽:「辽东王的首级悬挂于城门下。废帝,请登步辇。」
奉德帝放声大笑?起来。
「竟是同归于尽,哈哈哈!大快人心哪。」
无数悲愤含怒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