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孟时蕴迅速接腔,她面色平静,只是字句温煦透着凉:“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该拿回来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让给别人。可是,妈,我求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点喘息的机会?”乔玉抬眸望她。孟时蕴一向平稳无波的面上终究还是泄出了痛苦,她抽出自己的双手,看着乔玉的眼睛,无力感蔓延全身:“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我今天很累很累,可是刚回到家你就甩给我一巴掌,方才那些话,这些年你说了无数遍,我一直都懂的,有在乖乖听话。”乔玉抿唇。“我能好好保护你,能让你下半辈子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我一直都有在努力的,妈。”从小就被灌溉着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定律野蛮生长,被恳切到病态的期望加身你要乖乖听话,要很乖很乖。行进的每一步,都像在刀刃起舞,在光鲜亮丽间苟且,试图洗净翅羽里的分毫污点,将自己的灵魂也塑得畸形。可自己的灵魂却已经疲惫麻木得像将告竭,只用尽全力拼凑成外人所看到的这副躯壳。孟时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终究还是漫上了雾气,她揉了把杂乱的长发,叹息飘荡融入苍茫夜色,郁积在心里的情绪化眼前一团白雾,却始终不肯溃散。“阿蕴……”乔玉唇瓣张合,她好像想说些什么,却被孟时蕴打断。“我会给您重新换过一批保镖,也会去查魏旭的下落。”孟时蕴疲惫地开口,她揉了揉鼻梁,“您别害怕了。”孟时蕴叹了口气,撑着身子站起来,顺带扶起乔玉。乔玉望着孟时蕴的眉眼,压下喉间的话,只是伸手擦了擦面上的泪痕:“妈妈知道了,阿蕴,……我不逼你了。”孟时蕴拿起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几度,看着乔玉眼角挂着的小滴泪珠,忽然开口:“妈,是谁告诉你,魏旭出狱了的?”乔玉波光一闪,诺诺:“是今天跟代理人去公司时,贺桀年说的。”孟时蕴冷笑。果然是贺桀年那个老狐狸。“算了,早点休息,我很累,先上楼了。”孟时蕴不再看她,拿起地上的包,转身往楼梯走。近乎实质的低压从喉管一路下沉,坠落到身体里空旷无底的深处。在孟时蕴即将在楼梯转口处消失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乔玉终究还是开口,声音很轻:“阿蕴,对不起。”孟时蕴脚步一滞,可她没有回头。像乌云压阵的雨季,摩挲着人杂乱的波浪卷发。她到底是没那么坚强。孟时蕴打开浴室的灯,看着镜中的自己,强硬的外壳终究被敲破,像黑海上的船终是触上了暗礁石。她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把冰冷的水,刺骨的凉意一瞬袭来,将孟时蕴撞回现实。还是忍不住啊。孟时蕴看着自己眼尾的那抹红。方才乔玉那声对不起在脑海中来回荡响。迷蒙在眼前的,不知道是冷水还是泪呢。没有人真的会拉你出深渊的。孟时蕴笑。夜莺最后的期许与救赎,是再不复长夜。“多可笑啊,阿蕴。”……绿布棚内,灯光悉数照在中央。一声凄厉孩童哭声划过,魏野渡手握重剑,龙袍加身,他立于城墙之上,满手腥红。眼前的女演员从满地尸骸中站起,眉目始终拨不开一个惘字:“陈家江山,悉数毁于你掌,值得吗?”魏野渡凝目在上,他俯视骨骸万千,冷声:“百姓俯首,皆呼万岁,为何不值?”女演员神色一滞,她衣袍皆染上触目的红,撑着手中长剑站起,挥剑一指城墙下的触目惊心:“可你且看这是置黎民众生与何地!史书工笔,只会记你谋朝篡位!”魏野渡将讽嘲悉数覆于面上,低喃:“苍生?骂名?与本王何干?”他仰天大笑,扬剑指人,泛着白光的剑锋抵着眼前人的喉咙,只是双目漫上了一层水雾:“且问你一句,安如,陈家最后的骨血,为本王一死,焉行?”被称为安如的女演员被魏野渡那双眸惹得呼吸一滞,但她很快便接上,毫无痕迹:“败者为寇,王要妾死,妾不敢不从。”安如微仰着头,五指拢住魏野渡的剑锋,猩红从掌心溢出,顺着剑身流到剑柄上,她鼻端冷哼一声:“今日你为胜者,他日同样会有人谋了你的朝,篡了你的位!”魏野渡手腕用力,剑入安如心口三寸。当然,这是借位。“江山诱人。”魏野渡喃喃,冷风呼啸,他看着眼前人,展剑更深,开腔却是柔柔,“安如,来生……只愿结发为夫妻,执手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