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得知自己体内有些纷繁复杂的术法,但种芳心得解,顾陵的心情实在不错。他定好了房间,付了银子,便施施然地带着萧宁去了镇头那老镇长的家中拜会。那老镇长还记得二人,十分热情地摆了茶,又说自从那“鬼”被赶走之后,夏河镇可谓是平安喜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望着萧宁道:“这位小仙君,当年来的时候还只有那么高呢,如今才几年不见,居然长得这么快。”萧宁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板着脸僵硬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陵听了这话倒是高兴得很,顺手摸了摸萧宁的头,笑道:“我也觉得他长得太快了,看看,现在比我都高了。”老镇长哈哈大笑着与他又寒暄了一会儿,千恩万谢地感叹自从终岁山派立派于此之后,夏河是如何太平云云。顾陵问了他花神庙的旧事和那石板上的壁画,老镇长却道此事他还需问问旁人才知道,让他二人过几日后再来。末了送二人出门时,那老镇长才一拍脑袋,笑呵呵地道:“瞧我这记性,今日是七夕啊!我们依着夏河立镇,每年七夕皆要乘船放花灯祈愿,两位仙君可有兴趣?若有兴趣,我为二位准备一条小船如何?”顾陵本想答“不必麻烦了”,但略一思索,晚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他还没有在这种地方过过七夕,觉得有意思得很,于是话到嘴边突兀地改了口,他笑眯眯地说:“那便麻烦镇长了。”萧宁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竟悄悄地红了。同渡夏河镇之所以叫夏河镇,便是因为镇中有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河流名曰夏河,似乎是哪条大江的支流,平日里风平浪静,十分适合引水灌溉、乘船游玩。在下山的第一天夜里,两人便划了小船,在河中晃晃悠悠地四处乱转,觉得有趣得很。夏日晚间的风带着些河面上的凉爽之气吹到二人脸上,顾陵扔了桨,十分惬意地坐在船头,顺手便在怀中摸出了一壶酒,嘴中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萧宁在船舱里坐着,静默地低着头,听了半晌,才闷闷地开口问:“你在唱什么?”“哈,你终于忍不住问了,”顾陵冲他挑了挑眉,笑道,“我自己编的,好听吗?这首曲子叫《从前在终岁山上有一个公主叫小九》……”“师兄!”萧宁眉心一跳,无奈地抬起头来看他,“别拿我开玩笑了。”“瞧你这人闷得很,开点玩笑多好啊,”顾陵拎着酒壶凑近了他些,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发着光,“不要跟着大师兄学,多大点孩子,整天老气横秋的,来,给哥哥笑一个。”他一凑近,萧宁便闻见了桂花的气息,也不知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那壶酒在作祟。这味道让他欲罢不能,他略微侧了侧头,却还是看见了微弱的光亮之中,师兄有些湿润的、带着酒气的唇瓣。好想……他尝试着凑近了些,顾陵没有察觉,仰着头喝了一口酒,还在兴高采烈地胡说八道:“冰山美人有什么意思,你不笑的时候比笑的时候丑多了,难道不想让自己更……”他低下头去,却正好看见了萧宁近在咫尺的眼神,那眼神是湿的,和平日里大不一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滚荡漾。萧宁深深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咚,咚,咚。顾陵觉得心跳得突然有点快,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唤道:“小九……”萧宁却鬼使神差地又凑近了些,两人的额头几乎要抵在一起,他甚至听到了他浅浅的鼻息。咚咚咚咚咚。心跳一声一声重若擂鼓。顾陵甚至有种错觉,似乎下一秒他就会……船是乌篷船,空间本就狭小,顾陵坐在蓬外,萧宁坐在篷内,外人瞧着只能瞧见顾陵一个人。而就在顾陵几乎要把眼睛闭上的千钧一发之刻,突然有个冰凉的东西砸到了他的身上。顾陵:“?”萧宁如梦初醒,往后退了一些,有些狼狈地侧过头去,黑暗中连着脸颊带耳根红了一大片。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笨拙地转移话题道:“怎……怎么了?”顾陵努力按捺了自己不正常的心跳,侧身拾起了方才砸在他身上那一枝素白的莲花。旁边船上几个小姑娘在“咯咯”地笑,有一个胆大的竟然还喊了起来:“哥哥,可曾婚配吗?”夏河民风淳朴,富户商人不摆谱子,也没什么皇亲国戚,少女竟如此泼辣大胆。顾陵拿着那枝莲花,不禁失笑,斜过头去扬声笑道:“未曾未曾——那个,花儿只有这一枝吗,我这船内还有一位哥哥,长得比我还俊,你们不想送给他几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