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恒收了剑,快步走到了井边,想要继续查探什么,没有回答他。反倒是俞移山笑眯眯地冲他摇了摇手指,道:“诶,此言差矣,别说鬼了,这不过是一张附灵咒而已,连意识都没有的。”顾陵回过身来,十分同情地伸手摸了摸冉毓的头,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孩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此刻肯定吓坏了,说话都哆嗦得不行:“他不是鬼,那……鬼呢?”俞移山走近了几步,在冉毓身边蹲下,凑近他耳朵神神秘秘地呵气:“鬼啊……在你头顶上呢。”冉毓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正好看见顾陵身后那棵老歪脖子树上,一个皮肤惨白的年轻男孩。那男孩本直直地坐在树干上,此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便定定地朝他看了过来。冉毓吓得叫都没叫出声来,他指着那男孩,嘴唇动了几下,随后便两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昭五顾陵左手揽着萧宁,右手揽着冉毓,心中十分忧愁,他愤懑地看了看旁边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周自恒,心中想道,明明是一同下山除祟的,为何他如此自在,我却要苦兮兮地看孩子?话虽如此,顾陵还是探手摸了摸萧宁的头,担忧道:“俞师兄……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啊?”俞移山随意把玩着手中的剑,楚狂本是名剑,在他手中却宛如一根打狗棍般被随意拨弄:“不用担心,小孩子家晕血,过一会自己就醒了。”坐在树上的男孩子终于开了口,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很空灵,却并不凶恶,他对着周自恒说道:“你好厉害,居然能打得过他……”“兄台,你是谁啊,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俞移山一手搭上周自恒的肩,挑眉问道,周自恒皱了皱眉,却没有挣脱。“我是谁?”那个男孩无意识地重复了一边,不确定地开口道,“我叫……昭五,为什么在这里……”他似乎很是疑惑,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我为什么在这里呢?”俞移山有些诧异,歪头看了周自恒一眼,周自恒目光一紧,沉声道:“他神识被封印了,只有在固定的时间才会恢复一星半点的理智。”顾陵揽着俩孩子,坐在地上,闻言插嘴道:“照这么说,这夏河镇人听见的哭声,岂不就是他恢复神智时的……”“我见过你,”昭五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他直直地盯着顾陵,嘴角突然绽放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来,“你和你怀里的弟弟,跟着我到了井里,然后你们就被他抓走啦。”顾陵听得毛骨悚然,他尝试着开口问道:“他……他是谁?”“就是他啊,”昭五疑惑地回道,“不是和他交过手了么。”“这样不行,”周自恒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滚滚,方才刚露了半点身影的月亮此刻已经不知去了哪,“我猜他会在月夜恢复神智,可今夜无月,若想问些什么……移山,你来助我!”“好嘞。”俞移山闻言便笑开了,伸了个懒腰,狗腿一般地问道,“需要什么服务啊少爷,捏肩捶背,还是来点别的?”周自恒也习惯了他东拉西扯,只默默地御剑上浮,同风在他的指引下渐渐升至与昭五平齐的地方:“剑灵若见三丈鬼,容我通天问必回——”俞移山则在一旁好声好气地哄道:“弟弟,你不要怕哈,你这个哥哥长得虽凶,但没有什么恶意的,你听他的话,我们会救你的。“君来——”“君言——”昭五没有反抗,仿佛已经被那剑牵引了神智,脸上茫然的神色逐渐清明,无神的双瞳之中似乎也被注入了些什么东西,有翻涌的光亮在其中争先恐后地抢占位置。周自恒比顾陵大了两岁,此刻已然加冠,也得了师尊传下的招魂之术。顾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心中不禁赞叹了一番。大师兄的确厉害,招魂之术,引魂之法,自习得以来,用得可谓是无比顺手,他们加冠之后修习此术,竟无一人能比大师兄用得更好。怪不得在多年前的试剑大会上,大师兄便被修真界各大长老盛赞了一遍“少年有成”。可是……顾陵心头突然跳了一跳,涌入他脑海中的赫然是前世,大师兄的死状。他还记得那是春天,是萧宁弱冠的前一年,周自恒被终岁山上三百弟子共同指证盗了归元阁暗门中的禁书,私自修习暗术,还误伤了十个同门师兄弟,甚至杀了他一直卧病在床的三师弟。人证物证俱在,周自恒被押上终岁山顶云宫审判,九百九十九只恶行箭,穿心而死。师尊痛心不已,又救不得,伤心生气,一病便是半年。他还记得当时师尊初愈,叫他到房间去,摩挲着他的手叹道,人最怕走错了路,一步不慎,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