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家里长工跑过来说俺男人摔死了……俺知道……俺啥都知道,但俺装作不知道……俺带着四个孩子哭,可俺心里头一点也不难受……他死了好,死了最好!俺不怕他……媳妇,俺又没做错,所以俺不怕他……他活着俺都不怕!他死了的,俺更不怕!”姜李氏珍绣说话声音越来越弱,婉萍抱着她的身体不由得发抖,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炸裂的雷声。
怀里的珍绣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婉萍被吓一跳,浑身打了个哆嗦。她听着外面雷声消散,再低头一下,婆婆已经闭上眼睛,脸色清白没了气息。
第七十章丧事
姜李氏珍绣死了,死后的丧事是陈彦达和夏青帮忙操持办的。大帽胡同13号死了人,警察听闻消息也找上门,原本他们以为那房子是荒的,到了胡同口一打听才知道这两个礼拜住进了外地来的一家子,说是南边无锡人,到北京投靠姨夫姨母。上门登记户口的警察有两个,男的二十五六岁,女的顶多二十出头。婉萍一开门看见他俩,心里猛然一抖,但很快又稳下来,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把两个警察领进屋里。一进屋两个警察先对老太太珍绣的遗照鞠了一躬,然后才坐在椅子上,对陈婉萍说:“请节哀。”“谢谢,”婉萍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衣服,把姜小友拉到身边。“我们是来登记户口的民警,请你配合说一下家里的情况。我姓崔,”年长些的男警察说完,指向身边的女警:“这一位是我的搭档,小林子。”“你好,”被叫做小林子的女警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单眼皮、小鼻子小嘴,长得像只冬日里毛蓬蓬的麻雀。她翻开记录本,一脸严肃地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有几口人?”
姜李氏珍绣死了,死后的丧事是陈彦达和夏青帮忙操持办的。大帽胡同13号死了人,警察听闻消息也找上门,原本他们以为那房子是荒的,到了胡同口一打听才知道这两个礼拜住进了外地来的一家子,说是南边无锡人,到北京投靠姨夫姨母。
上门登记户口的警察有两个,男的二十五六岁,女的顶多二十出头。婉萍一开门看见他俩,心里猛然一抖,但很快又稳下来,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把两个警察领进屋里。
一进屋两个警察先对老太太珍绣的遗照鞠了一躬,然后才坐在椅子上,对陈婉萍说:“请节哀。”
“谢谢,”婉萍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衣服,把姜小友拉到身边。
“我们是来登记户口的民警,请你配合说一下家里的情况。我姓崔,”年长些的男警察说完,指向身边的女警:“这一位是我的搭档,小林子。”
“你好,”被叫做小林子的女警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单眼皮、小鼻子小嘴,长得像只冬日里毛蓬蓬的麻雀。她翻开记录本,一脸严肃地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有几口人?”
“我叫柳念归,孩子叫姜小友。”陈婉萍说:“之前是我和婆婆还有小友住在一起,前两天婆婆去世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是你的儿子吗?”小林子问。
婉萍愣了下,犹豫要怎么说。姜小友抢先点点头,说:“是,她是我妈。”
“哦,那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小林子问姜小友。
“我爸……”姜小友侧头看向婉萍,婉萍立刻接过话说:“叫姜大满,大丰收的大,稻谷满仓的满。”
“你们夫妻以前做什么工作?现在你丈夫在哪里?为什么来北平?”小林子一口气抛出三个问题。
“我以前在学校里当英文老师,做了有七八年。我男人是个下苦力的,人很忠厚老实,给人家干脏活累活,赚点辛苦钱。前阵子南边打仗,他被一帮人带走,大半年都联系不上。他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婉萍说话时垂着眸子,没有看两个警察,这些话是她自个儿练过很多次的,所以说出口很顺畅,只是眼神总不自觉地发虚,本能地避开对方:“我婆婆生了重病,吃药花掉许多钱。家底子都让她吃空了,到处在打仗我一时又找不着工作,只能来北平投靠亲戚。”
“你亲戚是砖巷胡同63号的陈家吧?”崔警官插话进来,笑着说:“邻居说常能看见那家人过来给你送药送吃的。”
“对,”婉萍点点头说:“陈章氏夏青是我姨母,她时常会来接济我。婆婆去世,也是她和姨夫张罗着办的丧事。”
姓崔的警察点点头,侧头问小林子:“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小林子面上显得很犹豫,咬着嘴唇想了想却摇摇头说:“暂时没有。”
“我也没有,”崔警官说完站起身对婉萍笑:“那我们就先走了。最近城里都在办户口,一天要跑很多家。如果正式登记的时候发现有其他的信息要补充的,我们再联系你,你看行不?”
“好,”婉萍点点头把两个警察送了出去,见他们走出胡同,立刻转身回去“哐啷”一声把大门锁紧。
后背的衣服都快被冷汗渗透了,婉萍脊梁抵着大门,低头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姜小友。他直视着婉萍,动了嘴唇轻声说:“妈,我们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