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荣眼珠一转,朝黄廷玉拱手道:“知州大人所托,小僧已查明真相。”黄廷玉眉角一抖,心虚地瞥了一眼姜灿,心道不会要来各大公无私让自己判决吧?
“哦?小师傅快说。”
姜灿如何不懂,回头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当即从门外揪着被捆成一串的假太监们进了内院。
岁荣坏笑道:“这些假太监皆由宴君楼的探子假扮,姜大人扮作囚犯等凶手出动,他们果然现行,大牢里已然全都招认了,为防他们咬舌自尽,姜大人已打碎了他们的牙,知州大人现可命人拿着这认罪书寻宴君楼拿人了。”
黄廷玉眼珠滚了两圈,当知其意,抚掌笑道:“指挥使大人卧薪尝胆,施礼小师傅亦是大功一件,本官代全梧州城百姓感谢二位,立刻命人打造金身罗汉像以做谢礼送与九莲山……来人,去知会季知府上天工门拿人!”
见黄廷玉站队表态,岁荣当知他俩还好有一顿官腔要打,便寻了个向师公回报调查结果的由头遁了。
出了知州府门,就看到人群呼朋唤友地往县衙跑,岁荣忽而想起早上嘱咐,跟着人群走去看戏。
县衙被看热闹的民众围了个水泄不通,岁荣轻身一纵,坐到了鸣冤鼓上,果不其然,堂中正跪着黄承闫。
黄承闫长衫褪至腰间系着,精壮上身捆着麻绳,双臂反剪,跪得笔直。反观知府季大人战战兢兢,一副不知如何发落的为难模样。
“小霸王这是又要闹哪一出?”
“不知……正午时便见他这样满城转了一圈,现又跑到县衙来,说是要状告自己。”
“告,告自己?”
交谈间,就见衙役押着一个农户走上堂来。
赵二一见黄承闫,吓得涕泪横流,连忙磕头:“小的糊涂!小的糊涂!当时是吃了酒,壮了狗胆才来报案的!小的不告了!小的撤案!”
黄承闫虎目直竖,瞪着赵二吼道:“你敢!你敢撤案我打断你的狗腿!”
“这……我……”赵二真是欲哭无泪,哪有人逼迫自己非要告他不可的。
黄承闫挺胸抬头,背对着围观百姓凛然道:“从前黄承闫横行无忌,害苦了各位,大丈夫顶天立地需知错能改,今日黄承闫特来请罪,打罚过后,望乡亲们不再视我为一害!”
知府大人只想早早结束这场闹剧继续回去听曲儿,撇下令签:“既然黄,黄承闫已认罪,那便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百姓听闻一片嘘声,且不说黄承闫一身筋肉三十廷丈不过挠痒,黄承闫敢应,施刑衙役未免敢使真力气,闹这一场,不过又是陪太子读书,走个过场,无甚意思。
“且慢!”岁荣骑在鼓上大喊。
季知府蹙眉,正要怪责他扰堂之罪,师爷连忙附耳小声与他说了什么,知府又换了副谄媚表情招呼岁荣下来:“小师傅可有异议,不如说来。”
岁荣翻下高鼓,问道:“这赵二是何冤情也没个交代,如此仓促发落难平百姓气愤。”百姓交头接耳,皆猜这小和尚是何来头,竟敢顶撞知府为难小霸王。
黄承闫见了岁荣两眼放光,膝行两步开始自述罪状:“原是我年前捉贼时纵马过街,马避不及,踩死了他家黄狗。”
只是一条狗……
这三十杖还罚重了。
“不打紧不打紧!原就是个畜生,死便死了!是小的贪心,想借此讹人钱财……若小的当时知道是衙内……给小的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呀!是贱民之错,该是贱民挨打才是……”赵二生怕被黄承闫报复,竟争着求打。
黄承闫眼见表现不成当即暴怒,浑身一胀,麻绳崩开,他揪住赵二就是一顿恨铁不成钢的叫骂。
见这闹剧,季知府头都大了:“小师傅快快发落吧,这……这……”堂堂一个知府,竟荒唐得拱手让权,这便是宋廷的官,难怪百姓委屈。
岁荣冷笑,悠悠道:“既是黄衙内误杀了赵二的狗,那便罚黄衙内做赵二的狗抵罪好了,若是三日之后赵二仍不怪罪,便算是抵罪了,正好由街邻们做个见证,若是走个过场可是不做数的。”
听闻此言,满场只听吸气声,连知府大人亦瞠目结舌张口难言。
若是让知州大人知道自家儿子给一农户做狗抵罪,不知这梧州城要如何翻天了。
黄承闫听此发落,反兴奋已极,拾起地上崩断麻绳胡乱往脖子上一系,另一头硬塞到赵二手里:“大家做个见证,黄承闫今日起就是赵二的狗了。”
赵二握着麻绳只觉得烫手非常,此模样又被跪在地上的黄承闫一吼:“怕老子作甚!老子说到做到,你若敢辜负老子决心,小心老子将你抽筋扒皮!”
做狗做得这样硬气的,天下怕是只有黄承闫了,赵二战战兢兢,应不是,不应也不是。
岁荣拍了拍赵二的肩,他有鸡毛令箭,正好拿出来使:“黄衙内有心赎罪,你也莫负了衙内苦心,身子是壮了些也骇人了些,尽管当寻常狗儿教化就是,自有指挥使大人替你做主。”
这话说给所有人听,梧州城人尽皆知京城遣来特使,若是天塌有人顶着,他们也就不怕了。
赵二试着拽了拽,黄承闫果真起身,迈着四方步,昂首阔步地跟着走了,若不是脖上还系着绳,他这气势,真教人分不清个主次。
岁荣看着赵二牵着黄承闫招摇过市的身影,忽然想起了厉刃川……不知极天城现下如何了,一路过来竟没半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