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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第20页)

这爊肉好生特别,竟从未尝过如此的爊肉,一点儿也不呛喉,吃起来咸淡得宜,甘香暗生,果然是难得的好味。

原来只知晓这沈娘子糕饼、烙饼和馒头做得极好,没想到煮的汤饼、爊的肉也更胜一筹。

实在太难得了。

郗氏不得不承认,这沈娘子手艺真是高超,而且蒸煮烤卤炒,竟样样在行、样样推陈出新。

更别提,连这铺子也打理得别出心裁。半窗的柜台、齐整的地砖、窗下的条桌、门边的青松、还有墙上的食单与图示……

方厨子与之比较,竟觉着只配与她打打下手了。

于是等沈渺走出来收碗筷时,郗氏便想起冯家大娘子前日来借厨子的事儿,心头不由一动,唤住了她道:“沈娘子留步,我有两件事,想与沈娘子商议。”

郗氏看了看天色,如今快到午时了,周遭食客行人寥落,于是又回头问道,“不知是否会打搅沈娘子做生意?若是不方便,与沈娘子另约时辰也无妨。”

沈渺疑惑地看向这高挑妇人:“这位娘子是?”

这时一直站在她身畔的矮个妇人便在此时适时出声,笑容温煦地说道:“沈娘子与我们家大娘子十分有缘,只不过先前只仰慕过沈娘子的为人、尝过沈娘子的手艺,今日才是头一回相见。不知沈娘子可还记得,当初那四百五十条蜜豆酥皮烤馒头?”

“原来是谢家大娘子!失礼了!方才竟没认出来。”

沈渺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是真财神来了啊!

“不知大娘子今儿特意来,是为了哪儿两件事?”沈渺克制着自己,忍着不让自己眼冒绿光。毕竟每回这大娘子一出手,她都能挣一大笔钱,比拜什么财神什么菩萨都灵验,也不知这回是为了什么?

郗氏觉着这沈娘子这强忍激动的模样很是有趣,轻咳了一声,言归正传道:“昨日请九哥儿来沈娘子处商议作坊一事,可惜我那孩子是没个经济头脑的,竟全然忘了沈娘子交代的话,蒙头蒙脑只记得‘防火墙’几个字,说也说不清,因此今儿我便是为了此事前来。不过这事儿需占沈娘子一些时辰,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一会儿再详谈。另外还有一事……”

她顿了顿,指了指面前吃完的面碗,笑道,“原本只是为了汤饼作坊的事儿来的,但是方才尝了沈娘子的手艺,我却还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沈渺毫不犹豫。

“辟雍书院的冯博士与我们家中素来交好,他家的老夫人过几日便七十大寿了,因冯太夫人身子不好,便不欲大办,他们家琢磨着办个只邀请亲近人家的小宴,略庆贺庆贺便是。谁知他们家的厨子恰巧生了场重病,如今还起不来床,前日来谢家想临时借方厨子去使唤。”

郗氏仔细地与她说清来龙去脉:“沈娘子与方厨子打过交道,想必也知晓他是个因循守旧之人,只会做谢家惯常做的那些菜式,就怕去了冯家,人家让他做些新菜,倒丢了脸。所以……不知沈娘子这月十八至二十日可有空隙?我便想请你一同去冯家帮衬操持那席面,冯家已说了算上筹办的时日,会酬谢二十金,若是沈娘子方便,这二十两金中当分四成以谢沈娘子相帮之情。”

沈渺呆住了:“四成?……金?”

金?金子?真金吗??

你们大户人家做一顿饭那么贵的?竟然是用金子这种货币来流通的吗?

沈渺晕眩了,她在心里疯狂运算一两金子等于多少贯铜钱,算得指尖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郗氏瞅了瞅她的神情,见她站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便犹豫地道:“可是太少了些?也是,这怪我突发奇想、思虑不周了。以沈娘子的手艺,四成的酬价实在有些委屈了沈娘子,毕竟还要耽搁沈娘子两日的生意,要不还是……十金吧?”

沈渺眼神立刻变得坚定无比,冲郗氏猛点头:

“谢家大娘子,不必说了,这委屈我受定了。”

第46章你的名字

“行商风险无常,为图保业安固,防火墙商号便犹如甲胄在身、坚实壁垒,可御敌在外。”

沈家小院中,小方桌上摆着两碗粗茶,一碟子炸黄豆,匆忙之下沈渺来不及准备,只能这般歉意地说怠慢谢家大娘子了。

但郗氏却说无妨,豪不嫌弃地坐在小凳上,还捧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瞥了眼小院那只与鸡硬挤在一个窝里的黄狗,忍笑道:“来这儿又不是专来吃喝的,何况方才已吃上了甚好的汤饼。”

两人都是务实之人,沈渺便也不寒暄了,与谢家大娘子细细商议起那办方便面作坊之事。她提出要占三成的利,郗氏也没有多讨价还价,反倒好奇地问起何为“防火墙”。

这回没了不靠谱的中间人传话,沈渺三言两语便给郗氏解释清楚了。

简而言之,资本主义尚未萌芽的大宋,谢家与其他大家族通常的家产打理模式只有母公司(家族本体)-子公司(家族名下产业如铺子、庄子、作坊)这样简单的二级运营模式,当上位者想要处置你时,简直易如反掌,顺藤摸瓜便一网打尽了。

但后世的家族企业为了避免这类情况,有效保住家业,会将股权架构做得异常复杂。要知道商海浮沉,有时并非做错了什么才导致破产,反而是做得太大、太好、太打眼,时代容不下一家独大,才会常有“一鲸落才能万物生”之事发生。

上辈子,随着自己名下的店越来越多,又渐渐涉及肉原厂、冷链运输、助农直播等行业后,沈渺也开始学习如何保护自己。

构建多层公司架构,母公司甲持有子公司乙的股权,乙再持有孙公司丙的股权。当孙公司丙面临纠纷或风险时,由于股权与法人的隔离,风险不会直接蔓延到母公司甲。之后还能通过合法合规的股权代持、平台公司为中枢、独立的财务核算、合同约定资产界限、避免关联交易等等方式,从而在风暴中保全甲。

她为什么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开设汤饼作坊呢?一是对封建王朝下的商贸制度不信任,虽然大宋商贸法律的完备周全与宽容已是各朝之最,但她仍无法相信一家天下制度下的法律公平;二是谢家想将作坊开在边关,销售群体是较为敏感的将士与军需,她是小民思维,习惯了先规避风险,挣钱的同时她同样惜命。但这不代表她怂到不敢参与,她爷爷说过,做生意,便是拄着拐杖过河,要敢闯,也要小心。方便面这样的速食的确最适合放在边关这类地方,在衣食丰富的汴京是卖不长久的。三是大宋有最好的商贸环境,针对商贸的律例周全且税赋相对公允,若是放在其他朝代,这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第四,九哥儿当日一来便说漏了嘴,谢家是要在幽州办这个作坊,他们为何独独选择幽州?沈渺几乎下一刻便意识到了:以他们大家族的习性,必然是有族人在幽州当官,并且还是能够主事的大官!既然有人“罩着”,这桩生意便值得一做。

沈渺还用茶水在桌上画出了架构图,还笑着解释了一番:“大娘子也知晓,我嫁到金陵三年,金陵与明州等地海贸昌盛,来往商贾不仅有宋人,还有外邦诸夷,海贸所面临的风险较常规买卖更为复杂多变,不得不小心为上,我也是听邻居那老讼师与其他大商贾谈论时说起这个法子,觉着很新鲜又有道理,便记在了心里,如今便借花献佛来班门弄斧了,望大娘子不要觉着我鲁莽。”

郗氏与喜妈妈却已陷入了沉思,她们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言,可心中几乎被沈渺这些话惊骇得掀起巨浪。谢家如今是何等处境呢?不得官家信任,还持有巨富!从谢父这一代起,他们族中子弟不论多么才华横溢、尽心尽力为官,都再无人能突破六品官以上,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守着一座金山,却再没有了能保护它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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