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人命,雨打浮萍,从来不由自己……
什么石宝,什么王仁,苏汀,茅迪,汤逢士,在这四处危急的城墙上,杀去一个又一个的官军,却也并不显得多么了不起。
王荀也好,姚平仲也罢,关胜,郝思文,宣赞……一处一处的攀爬冲击,也不过是万千一粟,只在奋勇……将台之上,刘延庆终于不再大呼小叫喝骂不止。
苏武早已站起,远远去看,站定那里,犹如雕像。
童贯,竟是也起身了,走到将台之边,站在苏武之旁,说童贯如何如何知兵,如何如何打过多少仗,其实他这辈子六十六年,又何曾见过这般巨大的场面?
三人,在今日此处,其实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什么计策,什么运筹帷幄,什么智计百出,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唯有血与火的哀鸣,唯有钢铁之间的碰撞,才是这一刻的旋律之音。
一个骑士飞奔到将台之下,一礼之后大呼:“陷阵营武指挥使,派小人前来请战!”
苏武抬手一挥:“不允!”
骑士飞奔就去!
却是苏武陡然现自己激动了一些,看了一眼刘延庆,此令,合该刘延庆来下!
刘延庆也看了看苏武,只点头:“时机未到。”
将台之上,再也没有一人落座,都虞侯也好,军师也罢,乃至编修程浩,所有人都站在将台边缘,远远去眺望。
那程浩,更是面色煞白,只看一个铁甲从几丈高的城墙落下,重重砸向地面,他仿佛心脏被一只手紧紧一握,一时停住了跳动。
也才刚刚知晓,原来,这就是打仗,这就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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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哪里是人待的地方?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十几二十年去,一顿饭一顿饭去吃,一顿饭一顿饭去挣……
却是就这么轻易就死了……
那哀嚎,好似充斥耳畔,哪怕闭目去,依旧萦绕在耳,仿佛人世间最凄惨最凄厉最恐怖……
睁眼再去看,那一个一个从城头之上落下来的血肉之躯,竟是那么的多。
他看不到城墙之上的惨烈厮杀,只能看到城墙外边落地之人,他还有疑惑,何以这些人,明明如此危险,生死一瞬,却还如此奋力去爬?
这般的勇气,是哪里来的?是为什么?
他有不解,他在试着找到一个答案,他去看自己的妹夫苏武。
读书二十载,不知读了多少书,住在最繁华的汴京城里,他自以为见过天下的世面,他活得有许多幸运,不愁吃穿,他也活得有许多的悲苦,永远都是人群中的那个配角。
他也活出了一些通透,自也活出了一些纠结……
他自以为自己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运作的……
今日,却陡然觉,自己兴许还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运作逻辑。
就好比此时此刻,他可以理解文字里写的奋勇,但其实又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一幕奋勇,因为眼前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般的哲思,当真有点折磨人……
一个游骑,本在南边观看战场,此时打马飞奔往北,往北去禀报。
北边大营里,八万余人,亦如平日。
那中军大帐之中,挤满了人。
有人在喊:“打起来了,当真打起来了,打得激烈非常!”
也有人在说:“也不知贼人援军今日会不会出现在那童枢相之后阵……”
还有人言:“打得如此激烈,那枢相麾下,当真有许多人都爬上去了,也不知北边贼军,是不是在往南城调动……”
辛兴宗看着两浙路制置使谭稹,也问:“相公,敢问何时可动?”
谭稹自好似诸事在握,摆摆手:“不急,才刚刚开始,只待他们再战,战到那童贯全军都压上去的时候,等到那童贯真正放手一搏的时候,那时候,才是时机!”
辛兴宗又问一语:“那要不要先行列阵?”
谭稹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一旦提前列阵,城北之贼,定不会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