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在高处,抬手稍稍压了压,声音依旧不停。
其实,真以战争而言,苏武这支军队,甚至算得上是第一次真正如此野外对垒而战,也是第一次面对真正敢于前赴后继的精锐之敌。
江南之行,是一场蜕变之战,苏武心知肚明。
在军汉视角里,又不一样,他们看到的,感受到的,那就是湖州十万敌人,被自己一万人打得抱头鼠窜。
此处,二十万敌人,被自己一万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种巨大的信心与荣耀,当真无与伦比。
麾下这种经历与心境,正是此时苏武需要的,哪怕其中带有某种自我认知上的错觉,苏武也乐见其成。
接下来的工作,自又是打扫战场,准备班师。
但,先钱!
不论怎么样,不论这些钱有多重,但一定要先把钱到军汉手里过一遍,他是自己带着也好,交给上官或者后勤杜兴那边再去保存也罢,或者就是去花掉,都无妨。
但一定要先把钱让军汉们过个手,然后再看他自己怎么处理,只要不是作战的时候背着上战场,苏武是一概不管。
当然,先保存在后勤之处,这也是个极好的选择,苏武亲自做过保证,哪怕人死了,钱也一分不少教到家眷手中。
这一点,军汉们自是早已信任,便是多数人也都往杜兴那里去存钱,还为此专门新开了一个小部门,闻焕章就兼职了此事的主管,闻焕章也有了一个正经的官职,录事参军。
这些事,也是在头前驻扎湖州城外之时操办的事,便是以往都在东平府附近转悠,这件事也就不太重要,而今几千里之外,这件事就显得格外重要。
往后,便也该是常态。
只待大军再宿一夜,第二天开拔回湖州大营里去,也还有走两天。
湖州城内,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四城之门再也不闭,城池之内,弥漫着一种喜悦与放松,百姓们无事就往城外去……
便是这个在说今日要到,那个在说当是明日。
只待,当真在视线远方看到了那旌旗大纛,便是满城之中,皆是奔走相告。
无数人涌出城池来迎,府衙里更是派出差吏军汉来维持秩序。
知府邢岳,也出城来迎,也派那钱世疆远远打马就去,便是还有事情商议。
商议何事?
问问苏将军,能不能让大军以威武雄壮之姿,从南城进,从北城出,走这么一趟。
这般仪式,对于邢岳与湖州城内的百姓而言,显然很有意义。
苏武也就答应了下里,这不是什么难事,军中马匹有多,只管去走一趟,便是士卒也当享受一份千呼万唤的荣誉,也是好事,有助于军中政治思想工作的建设。
入城之前,自要听下脚步,整理一下仪容仪表,也把甲胄清理干净,再穿在身上,重骑马匹自也要披甲胄,只管让百姓们也看看这般怪物长什么样子。
倒是苏武自己却不去游这一趟街市,只看着军汉喜气洋洋打马列队往那城池里去,那百姓之欢呼雀跃,箪食壶浆在塞在给……
军中严令,不得收百姓任何东西!
军汉们自也不觉得有什么苛刻,只管照做,不论是鸡蛋塞来,还是什么其他东西,只管坚持不受。
自也能博得美名,有一个词,秋毫无犯,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上下几千年里,真做得到百姓秋毫无犯的军队,那真是凤毛麟角。
苏武麾下,却是轻松就能做到,这倒也不仅仅是荣誉感与思想觉悟,在这个时代,更多还是苏武麾下的军汉,大多不算穷。
苏武带着伤员与烈士遗体,先回大营,积雪在融,大帐里燃起了炭火,苏武在烤火。
更在工作,战事情况,方腊之贼各般情况,江南各地之情形,都要整理成书面报告,以最快的度往北送去。
倒是邢岳跟着苏武来了,也坐在大帐里,竟是接着军中的笔墨纸砚也在写,写得激动不已,甚至时不时还要问苏武几句:“苏将军,你看这一句的措辞如何?”
苏武苦笑着来答:“邢相公自是哪般措辞都对。”
其实苏武也明白,邢岳这是善意,就是要让苏武知道他是如何来写这些奏疏的。
却是邢岳来说:“诶,自是你我商量着来,这奏疏要去中书门下,说不得还要让天子过目,岂能不谨慎措辞?”“相公文笔之道,自远胜过我……”苏武笑着,其实是觉得麻烦,他自己一大堆写不过来,还得给邢岳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