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方貌噎得片刻,也有话说:“做这般改天换地的大事,岂能没有牺牲?”
“做大事……”鲁达唏嘘一语来,抬头又看了看,抬手一指远处在移动的大纛,说道:“你看,那位贵人,他也在做大事,他也带来许多牺牲,兴许也有无辜,但他不肆意,他麾下的军汉更不敢乱来,也不会乱来……”
“自是成王败寇,本王在此一败,你自怎么说都有理,本王若在此胜了呢?道理自也在本王!”
方貌别过头去,刚才的情绪尽扫,这一刻,便真是视死如归的模样了。
“你们啊,不该如此,兴许是不该如此裹挟,想来起事之初,你们兴许占得几分大义,从你们而行之人,多是心怀激愤之辈,所以,许多人随你们上阵,便是真能效死,你们也能拢得不少精锐,何以如今是这般局面?”
鲁达,一语中的。
方腊麾下,为何会有那前赴后继的精锐?
只当都是教派洗脑?显然不全是,是这江南,真有许多人在无比愤怒与仇恨之中揭竿而起,这才是民心,也是奋勇敢死的力量源泉之一。
何以现在局面至此了?
是那百万贼,来得太快,过于良莠不齐,牛鬼蛇神尽收在手,却又管束不住,那些没有真正念想的人,一旦掌握了绝对的武力,他们的武力,便会肆无忌惮,任意施为……
那本有的一点大义名分,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那太湖四贼,或说太湖四杰,本也不喜朝廷,为何又不愿从方腊?
也如那湖州城中,达官显贵只是少数,但那些百姓竟也愿意帮着抵抗贼寇,这就是问题所在。
鲁达还有一语:“你们今日之败,许是战之罪也,更多却不是战之罪,是你们自己走向了败亡之路!”
方貌似也在想,便是这道理完全反转了过来,头几日还在为百万之众而高兴,怎的忽然就变了?
只回头去看,看那十万人撒满天地去逃……
方貌知道,兴许眼前这个巨汉说对了什么,至少说对了一点点……
按理说,江南之地的百姓,应该是箪食壶浆来迎圣公之军,那苏湖之地,更是朱勔苛政的重灾区,更该如此!
那太湖之贼,还把朱勔刺杀当场,更应该出兵来援来迎……
怎么都没有生呢?
方貌还是回头去看,一百多里之外,就是杭州,杭州城内,此时此刻,在生什么?
那大纛来得极快,四五百步的距离,健马片刻就到,那位朝廷先锋大将,已然就在近前。
巨汉起身去迎,那位大将翻身下马。
方貌也去打量,一个年纪轻轻的汉子,模样硬朗周正,不比刚才那巨汉高大体宽,却是迈步走来,龙行虎步。
那大将上前来,低头看了看方貌,又去远眺战场,看得好几番,才回头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鲁达嘿嘿笑着:“哥哥,洒家也是意外,只道这厮是不会逃……”
这意外之喜怎么办?
倒也简单,苏武明白一个很重要的道理,当今天子,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特质,那就是很喜欢很需要情绪价值。
这般的贼王,那就是最好的情绪价值,让这贼王趴在天子面前不断请罪,天子的情绪价值就拉满了。
只要你能给天子提供无与伦比的情绪价值,那天子就会加倍奉还,对你好得如同至亲。
“哥哥,接下来怎么办?”鲁达来问。
“回湖州再驻扎,往后攻坚之战,当与友军同袍共同奋战!”苏武答着。
野战,差不多打完了,兴许还有一两回,但再也不会有这般的场面了,方腊之军,往后定是据州县城池而守,只求退敌,不会再随意出击了。
抓到了一个反王,这份功劳,也算足够足够大,到时候再想办法把方腊擒拿在手,这场战争的主要功勋,皆在苏武。
是苏武一己之力挡住了百万贼军扩张的步伐,是苏武两番与十万、二十万贼军死战,定住了局势,还擒拿了反王。
再是苏武擒拿了方腊,这一切也就完美了……
至于友军,自也有肉吃有汤喝,攻城拔寨,六十几个,每人每部,各有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