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南嘉没留意,低头跟盘子里的煎蛋作斗争,闻言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嗯,小伤,不影响。」
直到听见对面一声脆响,是叉子磕在餐盘上的声音。
她诧异抬眸,瞧见他山雨欲来的阴沉脸色。
应南嘉微顿,眉梢一挑,也放下了手里的叉子。她抬手,细瘦莹白的胳膊从他眼前缓慢掠过,不疾不徐地握住一旁的豆浆杯递到唇边浅喝了口,问他,「怎么了吗?」
李屹也懒得再跟她虚与委蛇,直接道:「留下。」
应南嘉问:「留下做什么?」
李屹看着她:「我照顾你。」
应南嘉一顿,笑出了声,很轻,莫名带着嘲讽的语调:「李屹,我不是玻璃做的。」
李屹眼神发暗,内里却吞着一簇火,他冷嘲着拿话刺她:「知道,你是混凝土做的,钢筋铁骨都比不过你。」
应南嘉放下杯子,玻璃杯底在桌面上落出「嗒」一声响。她束起手,琥珀色的眼冷冷看他:「你什么意思?」
「不是吗?」李屹撩起眼皮迎上她的视线,「应南嘉,这是第二次。」
应南嘉:「什么第二次?」
李屹勾起唇角,脸上却没什么笑意:「睡过不认帐,这是第二次。」
「……」
应南嘉自知理亏,沉默半晌,却嗤笑了声,反唇相讥,又带着一丝试探:「李屹,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是在要一个名分。」
却没料到李屹坦然承认。他那双乌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似想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滚烫的洞来。他倒是不觉得尴尬,反问她:「很不明显吗?从第一次在餐厅撞见你和赵渝吃饭的时候,我就想着怎么踢他出局,然后取而代之……不然你以为我的目的是什么?跟你闹着玩吗?玩完了,再看着你接触一个又一个的赵渝?」
应南嘉哑然,嘴唇掀开又阖上,最终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只蹙眉看着他,眸中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底层的慌乱。
有些事,心里明白是一码事,摊开到桌面上坦白说出来,又是另一码事。那层欲盖弥彰的遮羞布一旦被遮开,很多事情便再也装不得傻,回不到看似风平浪静的时候了。
但李屹此刻俨然不打算在伪装,他亲手撕开所谓「普通朋友」的虚假,撕碎这些日子以来刻意伪装出来的进退有度丶谦和有礼,露出内里充满戾气丶野性难驯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真实本我。
他的痛苦煎熬是真,他的求而不得是真,他每一次步步为营丶处心积虑的试探靠近也是真。聪明如应南嘉,怎么可能看不出?
他冷嘲着说:「你明知道,你只要勾勾手指,我就会像狗一样的扑上来,但你却还是吊着我,打一巴掌给个枣。普通朋友?我跟你当普通朋友,你自己信吗?应南嘉,你到底有没有心?!」
应南嘉半握着的手遽然缩了下。
他一声声的诘问让她心头慌乱了一瞬,眼睫不自然地颤了几颤,瞳孔躲避着他追过来的视线。
这样的李屹让她陌生却也熟悉。
像是以前的那个人再度跃然眼前。
恍然间应南嘉蓦地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老爱怀旧,抓着过去那点事不放手。她自诩拿得起放得下,谈恋爱向来秉持着好聚好散的选择,历任男友,无论情到浓时允诺过彼此怎样的誓言,一旦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她也能毫不留情的断舍离……偏偏在李屹这里……只有李屹。
他当年毫无预兆主动要求分手,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应南嘉并不太想承认自己也拥有那种可笑的初恋情结,但事实却是,李屹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他们一起陪伴着彼此度过了最低谷的那段时间,他之于她,是不同的。
应南嘉喉咙有些干涩,她咽了咽,又拿起一旁的豆浆浅浅抿了口。破壁机搅打的再细腻,也避免不了有些许豆子颗粒,喝了一口,喉头的那些不适感不仅没有减轻,甚至更梗塞了。
她远山眉蹙起,沉沉往外吁了口气。
这样的场面是她不擅长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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