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安却微微摇头,眼中的怒气好像终究压不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温泉,忽然开口……
“《太白山誓杀姑岚王衍檄》
姑岚王氏,簪缨三十世,食禄承恩,本应守节砺行以报悬天。然其嫡脉王衍,豺狼其性,蛇虺其心,仗紫绶虎符之贵,行屠戮苍生之恶!十三峰青峦化焦土,八千户炊烟作磷火,杀良冒功之罪,上干天听,下绝人伦……”
“住口!”
王衍听到陈执安竟然诵念那篇檄文,眼中骤然怒火勃。
他身上一道狂暴的气势爆出来,便如同暴雨龙卷,朝着陈执安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这琉璃居中,又有数道神蕴死死锁住陈执安。
但凡陈执安稍有异动,便会立刻出手杀了他。
陈执安眯着眼睛,又见不远处有一张太师椅,正朝着那池水。
他毫不胆怯,踏步而去,大马金刀坐在那太师椅上。
“王衍,这檄文所言是否属实?”
“那青鸾峰,黄脉山……连同十三座山的山民,都被你杀了?”陈执安气势汹汹,怒声质问。
“这人有病?”王衍紧皱眉头,正巧心中的郁气无处作,下意识想要就此下令,杀了这陈执安。
可旋即他又想起那一日在南城城门口上,吹来的那一阵大风,风中闪动的雾气与剑气,想起死在那剑气之下的几位安国公府玉阙门客……
“陈执安敢孤身一人前来琉璃居,如此有恃无恐,必有倚仗。”
他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却冷笑说道:“陈执安,京城中人总说你也想要执印。
怎么?如今你尚且还不曾拿下那6吾鉴,不曾成为巡视天下世家的人物,就要为天下生民张目了?”
王衍话语至此,眼中的讥嘲几乎要满溢出来:“你前来这琉璃居中质问我,又是以什么身份?
你莫要忘了,你不过区区一个八品澈衣郎,八品勋阶并无实职,这样的人物在我王家眼中不过是稍大一点的臭虫……甚至不是我王家士人之眼。
你今天跑来质问我,着实让我笑掉大牙。”
陈执安眉头拧在一处,眼中怒火汹涌。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说道:“我儿时在苏南府时,岐黄街街口有一个卖糖人的妇人……
那妇人六十余岁的年纪,我每次路过街口,她都会给我几块糖人残渣。
眼中含着希望,又含着笑意,后来……我父亲外出,便时常将我托付于那老妇人。”
王衍不知陈执安为何忽然说起一个不相关的妇人,眼中的厌烦越甚了。
陈执安却不为所动:“那老妇人与我说,她本来还有一个女儿,只是看中了苏南府一位漕口上的男儿,一同去了北地青鸾峰。
她说起此事,眼神中总是多有喜色,说青鸾峰虽然清贫了些,可却算是半个世外之地,远离战事,山民自给自足,日子也过得极好。”
他说话间探手,手中多了一张泛黄的信纸。
“这是那青鸾峰上的女儿写给自己母亲的信,为了这一封信她走了上百里山路,到了山脚下的镇子上,请一位童生写了这封信。
信中提及自己对于母亲的思念,提及想要将母亲接去青鸾峰……又提及自己过得极好……”
“除了这些,还有这一句。”
陈执安低头看着这封信,道:“近日南方的两座山上冒出浓烟来,也不知为何生了火事。
阿郎前去放牧,又见那两座山上有许多军爷策马,应当是去救火的。”
陈执安仔细读过这句话,又将这封信收起来,眼神闪烁之间,望向了王衍。
后来,那老妇人再也不曾收到过女儿的信,青鸾峰遭遇了祸事,据说是大离的匪寇流窜而至,杀去了十几个山头的山民。”
“再后来,那老妇人也跳河而死……我去她房中吊唁,恰好又见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