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低头看着那颗伏在自己膝上的脑袋,一时无言。
“你如今在朕跟前,胆子倒是愈发大了,什么都敢说!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你就料定朕不会处罚你吗?”
李令月抬起脑袋,与武皇对视道:“我的胆量,当然是我阿娘给的咯!我这么乖巧懂事又听话,阿娘不是应该好好褒奖我吗?阿娘罚我做什么?”
“就你?乖巧懂事又听话?”武皇指着李令月笑骂道:“朕瞧着,你这几年,别的长进没有,脸皮子倒是比以往厚了不少。”
“阿娘你笑了!”李令月像是见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事物一般,惊叹道:“你终于笑了!不容易啊,这可是这四五年以来,你在我面前露出的第一个笑脸!”
说着,她在武皇膝头蹭了蹭:“只要能让我阿娘高兴,别说是厚着脸皮在您跟前逗乐了,就算是要让我当着您的面彩衣娱亲,又有什么不可以!”
武皇看着嬉皮笑脸的李令月,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似乎从未改变,仍旧与四五年前一样,与她亲昵、信任她、依赖她。
只是,李令月愈发成熟的面容,她手上增加的老茧,紫宸殿中一日日长大的两名小皇孙,以及武皇头上不断增加的白发,都让她清楚地明白,如今,与过去早已不同了。
唯一不曾变过的,兴许也只有李令月的一颗赤子之心。
武皇将手放在了李令月的头上,轻轻抚摩着她的发丝,就像她安抚年幼的李令月时做过的那般。
她想,真该让那些暗示令月功高盖主的人,来瞧瞧她现在的这幅赖皮样子。那些人的神色,定会十分精彩吧?
“对了,阿娘!”李令月忽然又对她说道:“我这些天忙着赶路,生怕赶不及回来见你,我这一路上都没有洗过澡……”
武皇:“……”
武皇白了自己女儿一眼:“你再脏,难道朕还能嫌弃你不成?”
“不,我只是想说,既然咱们面也见过了,旧也叙过了。是不是可以让我去沐浴更衣了?要不然,我难受,你也难受不是?”
李令月半点儿不和武皇见外,她在紫宸殿中,就像是在自己的东宫之中一般自在:“我听婉儿说,您早早就为我备下了洗漱之物和吃食?”
武皇挥了挥手:“快去吧!你的衣物就在你往日沐浴的池子中。”说着,她又盯着李令月瞅了瞅:“衣裳的尺寸是比照你往年的身量裁的,也不知如今是不是还合身。”
“我这些年在吐蕃,时常吃肉、饮奶,与四五年前相比壮实了些。哎,真担心阿娘为我准备的衣裳小了,穿不下了。”
“朕让身边的宫女为你取一套朕的常服来,若朕给你准备的衣裳果真不合身了,你就暂且先穿朕的衣服。待会儿让尚服局的人重新为你量一量身段儿,赶制几身合身的衣裳出来。”
“多谢阿娘!我就知道,阿娘对我最好了!”
李令月趁着武皇不备,凑到武皇身边亲了她一口。
武皇先是一愣,而后捂着自己的脸颊,看着一击即中后迅速撤离的李令月,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爱撒娇……”
她又想了想平日里两小只一个比一个爱撒娇的模样,不由低着头轻笑道:“我可算是知道,晏儿和清儿那副表现究竟是随了谁了……”
紫宸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种时候,会是谁呢?武皇看向了大门所在的方向。
只见方才还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此时开了一条缝,两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向殿内张望着。
虽然他们的脸有些模糊不清,但武皇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们。
“你们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进来吧!”武皇没好气地道。
两小只冷不丁被武皇拆穿,惊慌之下,竟然一个接一个地摔倒在地上。
武皇听着他们那两声“哎哟”、“哎哟”,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婉儿,将他们带进来!”
她知道,上官婉儿就在门外。
“是。”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上官婉儿带着李晏和李清,来到了武皇的面前。
过来的时候,两小只还在推搡着。
“你先上!”
“才不是,明明是你提议趴在门上偷听的,该你先上才对!”
“是你太不小心,这才让阿婆给发现了!你上你上!”
“胡说,明明就是你动作太大了,这才被阿婆注意到的!”
“好了!你们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这才不敢往朕跟前凑。现在知道怕了,早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