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又捏了捏鸟扁扁的钥匙扣,把它几乎变成一张鸟饼饼,然后放到眼前比较:“没关系的。你看,还是很像的不是吗?”
布鲁斯:谢谢,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看着他受伤的表情,克莱尔于心不忍,坐到旁边拍拍他的手,试图让颓丧的老父亲重拾信心。他们的肩膀挨在一起,让布鲁斯突然想起了她的母亲带她来到韦恩庄园的那一天。
他仍然记得那一天。
——凛冽的寒风、纷扬的细雪,以及女孩漠然的眼。
女人戴着宽大的墨镜,避开记者的围追堵截来到庄园。女孩牵着母亲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向一切的眼神都带着另类的距离,仿佛是在隔着一道玻璃幕墙观察世界。直到被阿尔菲推了一下肩膀,她才缓缓走过来握住布鲁斯的手,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父亲”。
他当时手足无措的模样反倒更像一个孩子。
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布鲁斯发现了克莱尔在人格方面的缺陷——她会哭,会笑,会因为迪克的恶作剧气地揪住他的头发不放,但是所有鲜活的情绪都无法在她的躯壳里留存太久,在像砂砾一般流逝以后又会回到最初的木然。
一个正常的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就这个问题和阿尔菲谈过几次,但是一无所获。阿尔菲原本以为这是女儿在成长的过程之中缺失了父亲这个角色导致的,现在看来却另有原因。于是作为新手母亲与新手父亲的他们只能尽力让克莱尔感受到呵护与爱,终于使她逐渐恢复了孩子应有的模样。
但是布鲁斯仍然会不时瞥见她在窗边静默的身影,尤其是在冬日。她凝视着窗外那片茫茫白雪,眼神里几乎透露出一种渴望,仿佛渴望有朝一日能融入那片无瑕的洁白之中。
——最后,她也的确在一场风雪之中离开。
“别想了,老爹,”克莱尔抱住他的手臂,“我在回来以前做过很多心理准备,总觉得自己会临阵脱逃,但是真的走到这里的时候,我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我爱你,老爹,也爱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她枕着他的肩膀,就像以前的家庭电影之夜一样,她总能在兄弟打闹的时候提前预定一个在父亲身边的最佳观影位置和一大桶阿福特供黄油爆米花。
“就算有再多争吵,我们也是家人——因为是家人,所以才会知道最能伤害对方的方式。”
最能令布鲁斯痛苦的事情无疑就是失去家人。尤其在那段时间,他们刚刚失去了杰森。分明自己清楚家人的离去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痛苦,可是在那个时候怎么就会忘记了呢?
又或许是她记得,却还是试图将这份痛苦当做武器,去刺伤那个最关心自己的人。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所以我在那段最坏的日子里肆无忌惮地把所有怒火和怨恨的矛头都指向了你,这是不应该的——你已经承受了太多痛苦了,不应该再被另一场疯子带来的灾祸伤害。”
“你的初衷是为了让我更轻松地生活,可是我却想要让你觉得痛苦。但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我已经伤害了你。”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仿佛一吹即散的蒲公英。
“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弥补。”
克莱尔站起身,转到布鲁斯面前,正视着那双对她而言似乎从未改变的钢蓝色的眼眸。
“……对不起,老爹,我去往了你看不到的地方。”
这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如今终于能够面对过往,鼓起勇气请求他的原谅:“你能接受这份迟来太久的歉意吗?”
布鲁斯没有丝毫犹豫地张开双臂,拥抱住了他失而复得的孩子。
“当然。”
他的声音喑哑:“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最珍视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