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脑中快速翻阅着闻玉白说过的话,可偏偏这家伙太能忍、太能藏,除了告诉过自己不喜欢这里之外,几乎没有谈论过任何他曾经遭受过的苦难。
不喜欢这里……?想到这里,雪茸似乎抓到了什么隐秘的线索,他愣了一下,开始努力回想起当初他所说的话——
“我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
“我对那里的印象不是很好……”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是我的问题……”
“我讨厌海也是因为这个,在里面被淹过。”
雪茸立刻睁大眼睛,回头看向那汹涌的海面——海,他在海里被淹过!
他迅速转身来到海崖边,看着那高耸到足以让一块巨石粉身碎骨的落差,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从腰带上抽出一根攀岩绳,固定在了崖边的石头上。
梅尔急了:“你干什么?”
“他在下面!!”雪茸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把绳子固定在腰上,“我下去救他,帮我引开那些人,顺便跟那狗崽子陪个罪,错怪他了!!”
说罢,这平日里下床都手脚不利索的家伙,此时宛如全身都被更换了零件一般,以神速跃下那万丈高崖。
果不其然,在崖底的位置,他看见了一扇几乎已经被海水吞没的大门。
此时此刻。
雪茸望着海水里那勉强睁开双眼的人,松了口气,却又紧张起来——
好消息,人还活着,坏消息,人快死了。
没有半点犹豫,雪茸先是快速递过去一个装满了空气的防水袋,先是让闻玉白紧急换上一口气来,接着迅速将自己呼吸用的呼吸管强行塞了过去。
那人呼吸了一口之后,瞬间回了神,下意识想要推回雪茸的呼吸管,下一秒就被雪茸恶狠狠地拿枪指了头——妈的,救人本来就烦,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演什么苦情剧!
于是闻玉白便也只能乖乖将呼吸管戴好。
但这也只是一招缓兵之计,海牢的上方只剩下了一拳的空隙,即便有了呼吸管,也并不能支撑多久。
闻玉白指了指面前那把锁,雪茸低头一看,眼前一黑,差点儿直接昏过去——偏偏就是那最难缠的类型。
心情一个起伏,雪茸便呛了水,他慌忙浮上水面咳了几声,又不敢耽误太久,还没等肺里的水咳干净,就又深吸一口气,一猛子扎了进去。
海水里的盐分几乎要将他的眼睛刺穿,瞳孔也没办法对焦,但是没办法,根本来不及适应,他必须要尽快解开那把锁。
一边快速拿出工具拼接出一款简易的潜水镜,一边忍着眼睛的刺痛将脑袋凑到水边,仔细看看那锁的模样,雪茸又庆幸起来——很好,最没技术含量又耽误事的第一层第二层已经被打开了,剩下的第三层,只要他快一点,再快一点,应该来得及。
心口闷闷的,他想转身上去缓口气,但看了一眼面前那已经快要封顶的海水,他咬了咬牙,继续留在水底,掏出了开锁用的工具。
第三层的锁是相当有技术含量的蒸汽齿轮机械锁,雪茸平日里喜欢把它当成一个解谜游戏玩,一步一步地推理尝试,最终得出答案、找到通路时,总有种极其畅快之感。
可现在他根本没有半点儿精力去享受这个过程,他睁着刺痛的眼睛,忍着强烈的心跳,盯着那眼前错综复杂的机械结构,满脑子只剩下暴躁——该死,为什么要这么难??
暴躁归暴躁,痛苦归痛苦,雪茸的思路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他迅速而精准地拆掉了一根螺丝钉,又卸下了一组齿轮,一切的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迅速进行。
直到他忽然眼前一阵发黑,胸口也炸裂般的刺痛,手里的锁从掌心脱落,他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一阵子没呼吸了。
他的肺活量本来就一般,此时此刻他屏气的时间已经到了平时的两倍,可眼前的事情还没做完,闻玉白还没救出来,他还不想……
正当他还想继续抓回锁、继续拆的时候,笼里那一直静静看着自己的家伙忽然靠近过来,从他的手中抢回了锁,然后用力地拖住了他的胳膊,狠狠将他向上一托——
“哗”地一下,雪茸便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送回了水面,根本来不及多想,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疯狂喘着气,紧接着就四肢一软趴回路边,崩溃地咳嗽起来。
他着急想要重新下水,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心脏也疼得厉害,就在他想着要不再拼一把,明明只剩下一半了,水底又传来了“咚咚咚”敲击铁门的警告声。
那家伙让自己别着急下去,雪茸眼前一黑,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爬到路边干呕起来。
自己这个状态,下去也就是一起送命罢了,雪茸心里清楚,但他更清楚,闻玉白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此时此刻,水底又传来了两声闷响,雪茸猛地睁开眼——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思是“让我来”。
雪茸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四肢并用地爬到水面边,一边朝水下递出潜水镜,一边对着闻玉白喊:“你……咳咳,你戴上这个!就重复我刚才的动作,先把齿轮都拆了,直到拆到拆不动为止……”
闻玉白迅速抓住沉下来的潜水镜,在水底快速敲了一个收到,紧接着,雪茸便一边调整着呼吸和心跳,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堆铆钉铁环金属棒,凭着记忆里那把锁的形象,开始尝试着盲拼一把钥匙。
一分钟、两分钟……整整过去了四分二十五秒,水底终于传来了动静——“咚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快很多,那人已经完成任务,雪茸手里的钥匙也刚刚好拼接完成,呼吸也顺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