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晓得,说你这猴儿命硬,那蛇见咱认出你来,还点头摆尾的。咱就壮着胆子上前,它就慢慢退开,由着咱背你……”
“……临走时还冲我吐了吐信子,那般神气活现,倒像是在叮嘱照顾好他一般……”
说到这,许大叔顿了顿:“……你小子莫不是遇上什么蛇仙了?”
慕廉回想起那通灵草和那场激斗,心中一暖。那白玉蛇不但没有计较他的冒犯,反而守护了他一整夜。
“说起来,咱这趟进城也好几天了,这一回来可不巧,刚好遇上你这档子事。”
进城几日?
怎地算来算去,自打那遭与许婶行周公之礼后,许大叔就再没回村过?
想到这儿,慕廉倒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妥,笑了笑道:“多谢许大叔。”
许大叔把他往上颠了颠:“谢什么,要谢你就谢那条蛇精罢。话说回来,你这小子昨儿个上山,怎地碰上这等离奇的事儿?”
慕廉想了一会:“也没啥稀罕事,不过是寻着能医治娘亲的药材,我那会儿不小心摔了跟头,就在那儿躺了一晚上…”
慕廉心下一惊,猛地想起一事来。
仔细打量许大叔胸前那药篓,只见里头躺着一株奇异药草,生得稀罕,上头整整齐齐地分作两瓣,那断口处青气缭绕,显是被什么神通妙法封住了药性。
慕廉心中了然,朝向山方向深深一揖:“多谢蛇仙。”
如此这般,二人下了山。
“找着了!找着啦!”
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喊将起来,原来是是张屠户家的张小丫,那平日里念书打瞌睡的主儿,这会子倒是抹着眼泪鼻涕满脸横流,一路跑一路嚎:“慕老师回来啦!”
这一嗓子,村口的人登时炸了锅似的热闹起来。
张屠户那膀大腰圆的身子挤出人丛,手里还攥着把杀猪的明晃晃快刀,那竹履上沾满泥泞,想是方才进山寻人回来。
他大喝一声:“在哪里?快让我瞧瞧!”
许兰一声惊呼,那声音里带着哭音儿:“廉哥儿啊,可算找着你了!”
一番着急早把眼睛哭得通红,跟撒了朱砂似的。
她一见了慕廉,三步抢作两步赶上前来,又怕碰着他身上伤处,只在旁边打转转的,手儿不住地在空中比划,倒像是拿了把秤在那儿称东西。
慕廉见她这般着急,忙挤出一丝笑容来:“许婶莫慌,我没甚大碍。”
许兰抹着眼泪,絮叨道:“你这孩子,昨晚不见你回来,可把大伙儿急得什么似的。那张屠户带着人找了半宿,你带着的娃儿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着说着,胸脯一起一伏的,那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张屠户插话道:“是啊,你要是有个好歹,谁来给咱们村里看病拔牙,看着那些娃儿们…”
这粗人说着说着,大嗓倒哽咽起来。
自打来到这后,村里人待他极好,张屠户杀猪必留最嫩五花,婆娘们做糯米糖也要给他包上几块,村里的孩子虽爱缠着他要糖,但谁敢说他不是,其他孩子立马就会替他出头。
慕廉鼻子一酸。
这时,张家那丫头抽抽噎噎地道:“咱们,咱们还想着寻不见慕大哥,往后就没人给咱们讲那些新鲜故事了。”
你这丫头,只当我是说书先生不成,倒把那些正经道理都当作听书消遣了?
许大叔打断道:“行了行了,这小子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先让他回去歇着。”说着,又转头叮嘱许兰:“婆娘,你去把王婆子叫来吧,让她给这小子瞧瞧。”
慕廉连忙道:“不用了,我自个儿会医术,休养几日就好。”
回得家来,许大叔把慕廉放在床上,自个儿忙着出去打点。许兰这娘儿手脚麻溜,一边张罗热水一边取了件干净衣裳来。
少年郎周身还带着山里的草木清香,掺杂着一股子血腥味儿,那衣裳也凌乱得紧,衣服底下,是一道青紫的伤痕。
许兰看得心疼,手颤巍巍地抚过那块淤青,眼眶顿时红了:“我的慕哥儿,昨儿个到底遭了什么罪……”
慕廉见她这般,心也不是很吃味,便任她温柔摆布。许婶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替他宽衣解带,动作轻柔似怕碰疼了他一般。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挨个探进几个黑溜溜的脑壳瓜子来,李两狗和张小丫这些小孩儿,个个红着眼圈儿,怯生生地往里张望,手里还攥着些糖块子点心什么的。
小孩们挤眉弄眼地往里瞧:“慕老师,这是咱们攒着的零嘴儿,要给你补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