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那么难呢?
怎么就那么难呢?
汗滚汗,泪叠泪,双手胡乱前探,抓住了一抹衣角。
她把头靠在万斯然肩头,压抑地耸动身躯,克制地挤压声音。
“斯然,我不想喜欢了、不想喜欢了……”
啵——
沼泽的泡泡还在破裂,噼里啪啦地像在庆贺,喜庆得全然不顾主人死活。
耳中嗡鸣不断,身上泪汗不停。
滴答,滴答。
潮湿的海绵有挤干水的那刻,那人呢?她的这场泄涌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要到泪汗流尽吗?还是要到血液干涸?
是不是……至死方休?
肩上的人在细微发抖,留在万斯然肩头的湿润在不断扩大,一开始只是左肩,慢慢扩延到锁骨肩胛,大有继续铺展的趋势。
甚至说不清是泪还是汗,万斯然只感受到冷丝丝的潮湿,席卷全身时,像是水鬼索命。
她不再多话,立刻给林西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林西匆匆赶到,身后还跟着小心张望的周沫。她们原本要出去约会,车刚开出去就接到万斯然的电话,林西立刻调头往余堇家开。
林西安抚余堇时是在房间,万斯然在客厅来回踱步,周沫坐沙发上心情复杂。
周沫不是没去咨询室找过林西,但她都是乖乖在等候室等林西工作结束再一起约会,只有一两次林西诊疗室的门没关紧,她路过时看到了患者发病时的样子。
她家庭美满生活顺遂,长到现在的年岁,除了为??林西痛哭几场,连眼圈都没红过几次。所以她想不到怎么会有人痛苦成那样呢?
仿佛万千苦难经历过半,仿佛半生生活在光明的死角,仿佛胸膛下的躯体被猛兽吞净,他们癫狂地嘶吼、失控地捶打,额头脖子的青筋快要穿透皮肤,捏紧的拳头即将碾碎骨骼……
旁人见一眼都惊心动魄,遑论他们亲历。
诊疗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周沫听不清,余堇家隔音效果比不上专业诊疗室,余堇情绪激动时的声音不说全部,周沫也听到了一半。
那样嘶哑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到说话人的痛苦。
林西和余堇的聊天记录周沫还记得,可文字哪比得上此时此刻近在耳旁的嘶哑。才听了一会儿,周沫有些听不下去了,去到阳台看手机。谢君瑜正好给她发消息,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把余堇此刻的情况告诉谢君瑜。
周沫把手机举起又放下,重复好几次。万斯然注意到她的异常,瞥见她手机屏幕上的聊天界面。
“是君瑜吗?”
周沫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到,很快转过身:“……嗯。”
万斯然正要开口,林西从房间出来,把门带上。
“她的状态不太好,”林西叹声气,“已经有自弃倾向了。”
万斯然上前一步追问:“你的意思是……”最后两个字她说不出口,只用焦急的眼神表达未尽的意有所指。
林西自然明白,头轻点一下。
“什么意思啊,你们说什么……”周沫明白了,但又不敢明白,快步过来,眼神往房间瞟了一眼。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谢君瑜聊天的界面,她手忙脚乱退出来,甚至把后台都清了。
万斯然想多问几句,又觉得问什么都没意义,还不如看看余堇的状态。她去到房间里,余堇面对着窗户坐在床上,脑袋微微扬起,隔着纱帘看月亮。
她的脸不再湿润,而是浸满水分的饱涨。刚刚泄涌而出的湿润仿佛又被纳存,待在负荷的身体里,将一切通道堵得鼓鼓囊囊,迫不及待等着下一次泄涌。
如同寄生在她心里多年的坏情绪,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消耗,消磨,折损。
直到肉烂骨枯。
万斯然下意识放轻脚步,坐她边上,跟她一起看月亮,声音也是轻轻浅浅:“不是说要出去走走的吗?想好去哪里了?国内还是国外?”
发泄了一通,余堇已经很累了,她摇摇头,不想说话。
万斯然略迟疑,还是笑着:“这段时间你太累了,而且也快到春节,你干脆多请几天假,连着春节假一起休息。我过几天回Z市,你跟我一起吧?”
万斯然以为余堇会推拒,没想到余堇很快点头。她陪余堇坐了会儿,确认余堇状态已经平静下来,才从房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