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说:“这里又不是三司,不会动刑的,没有什么血腥恐怖的会吓到娴娘,放心就是亭娘也在孕中,她也不怕,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
郭娴运气总是那样糟糕,现在被母亲扶坐在一旁,周身软得毫无力气,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郭夫人当然也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候,虽然心跳剧快,也只能拍着女儿哄劝道:“娴娘,人家乱说,官家总不能盲听。”
那个人磕了一个头,说:“官家,小的名叫蒋武,原是郭将军手下的。皇后与官家大婚不久后,郭夫人突然找到小的,说知道小的以前喜欢过皇后圣人,现在有往宫里选送侍卫的机会,见圣人的机会很多。问小的肯去不肯去。”
这蒋武长得是高大英俊一路的,眉眼间却有些油滑气。不过此刻既怕又冤,眼睛里都隐隐含了泪光。
他又磕了一个头,才说:“圣人未嫁的时候,撩拨过小的几句,小的那时候贪图郭将军的高位,确实起过心思,想着当了将军的乘龙快婿,就能一步登天了。但后来娘子封后,小的哪敢有觊觎之心呢?不要命了么?
“郭夫人再三保证,只是当侍卫,又说皇后在节度使府,总要有自己班底里的人。看小的稳重,又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值得信赖,才给小的这个机会。小的想到当侍卫又荣耀,薪俸又高,说不定提拔有望,于是心痒答应了。
“开始真只是当侍卫,可后来慢慢就简拔到了皇后正屋附近了。那时候官家又忙国政,十天又八天不着圣人屋子,圣人常使唤小的拿个物件,搬个东西,一来二去的终于有一天左右无人,她就揽着小的问:旧情还在不在?
“小的吓坏了,但圣人说,旧情如在,她自然要多给我机会,让我上进。小的想皇后是后宫之主,自然有权柄。一时不合……就……就……”
他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就”字后头是什么字眼。
顿时所有人面色都铁青了。
凤杞虽说不喜欢郭娴这位皇后,但这到底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老婆出了这档子丢人的事儿,做男人的怎么也扛不住这丑!再加上郭娴与侍卫有染,哪个晓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秽乱宫闱的事更是关涉到皇室的血脉纯正与否,万一生出来的是个杂种,难道也要让继承凤家的江山?
他气得左右瞥瞥,看见挂在壁上装饰的一把宝剑,便扑过去摘下,拔出鞘喊道:“我砍死你!”
“住手!”周蓼喝道,“你是三岁小孩么?是这么处置大小事情的?!”
她颇有威严,凤杞顿时停了手,犹自不甘,把剑狠狠往地上一砸,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蓼说:“宫闱的事,老身来问吧。”
转眸先看郭娴:“皇后,你怎么说?”
郭娴吓坏了,只知道嘤嘤嘤地哭。
倒是郭夫人,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无论如何要挣扎一下,“扑通”跪地泣道:“天爷啊!他怎么能这样含血喷人!节度使府有内外之别,寻常侍卫如何进得皇后的内院?”
那蒋武也急了:“淫。乱了皇后,小的自知自己也是活不成的,只不愿意被卸磨杀驴遭你们的毒手罢了皇后有孕,而官家往洛阳去后,你们嘴里说着要挑我升官,给我安排什么‘极简单的任务,好送个现成的功劳’,事实上却是派了人暗杀我,要不是我机灵跃下山崖,抓着山藤把自己吊在半空,而又踹了一块大石头到崖底‘砰砰’作响,我如今还能在这里跟大家伙儿说话?!”
他拉开衣襟,露出身上的狼头刺青:“我是郭将军的亲卫,原本不靠你的床榻,慢慢努力也能有前途,只怪自己贪心眼拙,信了你们的鬼话。后来才晓得所谓的‘喜欢我老实能干’,其实就是要借种!呵呵,什么‘内外有别’!皇后内院的都是你们自己的人,院墙靠着假山,每每我都从那里攀下来,山石顶上的凌霄花儿都给我踩秃了一片不信去看。”
他大概也被郭娴母女的兔死狗烹行径给气坏了,此刻不管不顾起来:“官家,小的能活着到京,无非是一口气出不了。要证据,小的还有个证据:皇后右腋下有颗梨形的黑痣,左大腿后侧有块云形的褐色胎记。如果还不够,小的还能说……”
“不必说了。”周蓼已经觉得丑极了,喝止了他,转脸问郭娴,“皇后,你还有什么可说?”
郭娴只有抽泣的份儿。
郭夫人至此,也难有解释,只是恨恨地看了蒋武一眼:既然都是死,难道不该为忠心主子而死?那狼头是白刺了吧?
却不知高云桐的人抓到蒋武一身污秽躲藏在山里,又见他身上的狼头刺青,立时带到高云桐旁边。
高云桐的攻心之术很快瓦解了蒋武的最后一点忠心忠心耿耿并无好报,何必要忠心呢?
周蓼此刻看郭娴亦是厌恶至极,尤其看她挺着的滚圆的肚子,里面却是个苟合的杂种,更是恨不得弄死为算。
她闭目道:“这种事,没有人能容!给皇后一间屋子,准备好‘东西’,请皇后自裁吧。”
郭娴吓得道:“我不当这个皇后了,行不行?我父亲还在洛阳,你们不能杀我!”
凤栖开口道:“蒋侍卫这条命该留,皇后这条命也该留。郭将军总算对社稷有些襄助,若肯效‘杯酒释兵权’的路数,可以体体面面地做个富家翁;若郭将军执迷不悟,那无非就是丑事传遍天下,将军即使起兵造反,只怕也已经早就贻笑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