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灵“噗嗤”一笑:“我懂的也不多,不过刚刚好像说这位伪帝昏庸无能,忝列高位……”她一时表情又有些怪异,接着为凤栖翻译:“……不过上苍有好生之德,他若能诚心献祭,也还不失为一位好君王……”
她翻译不下去了,恶狠狠骂了声:“扯淡!”
“别急,看看怎么献祭的。”
凤栖劝说,目不转睛盯着跪着的那群人高贵的皇族、高贵的大臣,和他们的妻妾儿女一起,跪在地上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这时温凌的话已经告一段落,只见他拔出腰刀用力向下一挥,气势如虹。
而他的将士们也同样齐刷刷地拔出腰间佩着的大刀,举向天空。顿时,只觉得到处明晃晃的刺眼。
这些腰刀,有的落在跪地臣服的俘虏的脖颈处,但没有砍下;有的则干脆利落地砍下了用来献祭的白马和青牛的脑袋,把牛头和马头装在金盘里,送到柴垛的最前方;还有的利索地杀掉了那一群同样用来献祭的羊,放了一盆盆的血,然后把羊皮整张地剥了下来。
溶月打了个哆嗦:“吓死人了!”
凤栖心道:这才是献祭牲畜而已呢!
果然,接下来她们听到站在俘虏后面的士兵异口同声地大声呵斥这句凤栖知道,是靺鞨语,意思是“脱衣服”。
跪地的男人们含着泪,慢吞吞地解脱上衣,露出光溜溜的脊背;于是,那些刀几乎都转而指向了跪地的女性,或老或少的北卢贵族女子们无不痛哭失声,紧紧抓着衣领,不肯脱下上衣,有的苦苦哀求,有的则破口大骂。
高高在上的温凌冷冷地“哼”了一声,指了指其中骂得最凶的一位。
旁边有人回复:“大王,这是伪帝的堂妹,一位郡主。”
“放个样儿吧,省得都不听话。”温凌云淡风轻地说。
于是刀光一闪,那位脾气暴烈、性子不屈的北卢郡主,倒在了血泊里。
这次,再听见靺鞨士兵喝叫“脱衣服!”,即便是再羞臊,北卢的贵族女子们还是被迫慢慢解开了衣领和腰带,慢慢地像男人一样露出光脊背,羞辱地交臂抱着自己的胸遮丑,弯腰把身体伏得极低。
而她们身后传出了放肆的、侮辱的大笑,还有兴奋的评点,声音远远压住了这些女子们的啜泣声。
凤栖、溶月和翠灵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说什么才好,这种羞辱性的残暴,远胜于一刀杀死。
唯有翠灵,过了一会儿还是说:“其实也没什么……我被伪帝喝令发往教坊司的每一天,可都比这侮辱多了!”她故意在轻蔑地笑,可是嘴角却是抽搐的。
“你是不知道教坊司那种打骂□□!”翠灵大概也是紧张,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把往日受的苦难和委屈都一桩桩吐露出来,才能让自己好受,“……受过那种折磨,你作为人的尊严被踩在地上,你的身体就像是待宰的羔羊,鞭子一下下抽在身上,香烛烫你的嫩肉,猫绑在你裤子里抓烂你的身子,然后十几个大汉一个一个‘教’你不重样的姿势……”
她满脸都是回忆的痛苦,但是话又停不下来:“痛苦到无法忍受也要捱完……到那时候你就矫情不起来了!你就彻底服帖,因为听话了才能免除折磨,才能勉强像个人!”
凤栖无法接话,但脑海中想起了何娉娉,大梁教坊司的漂亮官伎们会受追捧,汴京最有钱有势的男人们争着送给缠头,以求博佳人一笑可那毕竟也是不能自主的卑贱命运,一样叫人唏嘘。
“啊!你看!”溶月突然又一惊一乍地叫了一声,凤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刚刚剥下的那些羊皮,简单涮洗了一下,还带着皮肉和血丝,一张张皮面朝里、毛面向外,披在跪着的北卢众人赤裸的肩背上。
士兵们把跪着的人一个个提溜起来,赶羊似的往柴火垛边驱赶,兴高采烈地大喊着。这次的靺鞨语凤栖也听懂了,喊的是“跳舞!跳舞!”
腰鼓声响起来,又是《臻蓬蓬歌》,靺鞨人兴奋地唱着:
“外头花花里头空……满城不见主人翁。”
“外头花花里头空……满城不见主人翁。”
“外头花花里头空……满城不见主人翁。”
一遍,又一遍。
那歌声,像渔人悠远的船号,像牧民远归的胡琴;那舞蹈,像苍天上飞翔的雄鹰,像大地上奔跑的虎兕,没有中原《白纻舞》《霓裳舞》的精致柔美,却充满着蓬勃的力量和野性的欢快。
唯有那些披着羊皮、夹杂在士兵中跳舞的北卢男女贵族们,屈辱地屈身抱着胸,身上的羊皮的血腥味熏得养尊处优的鼻子们无法忍受。还不敢大声哭泣,只能哽咽着默默流泪,被像羊一样驱赶着,在舞蹈着的靺鞨士兵中艰难地绕篝火踏歌前行。
翠灵满脸都是大仇得报的笑意,长长地吁了口气,对凤栖说:“唉,我也想下场跳一跳这《臻蓬蓬》舞了,很久没这么痛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