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杞已然打断笑道:“怎么,和话本里写的似的,王府千金看上了落魄书生?”
“胡说八道!”凤栖娇嗔地捶了他一下,“你哪里看出我眼皮子这么浅?正经说呢,别闹!他干掉了一个斥候,又与我协作拿到了另一个。入京的时候,兹事体大,连我都在城门口扣留了一阵子,爹爹亲自出面才把我接走。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但那个斥候审问得怎么样了,我也有些想知道呢。”
凤杞说:“这倒不算很难办。我名分上管着府尹的事务当然实则并不做事,但和权知府尹沈素节关系一直不错,打听个消息应该不难。”(3)
又再次坏坏笑道:“那么,那个落魄书生要不要我也来打听打听?”
凤栖正中下怀,故意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就顺便打听一下呗。”
凤杞道:“最好有个名字,不然,普普通通一个落魄书生,只怕人家已经忘了是谁了。”
凤栖说:“他说,他叫高云桐。”
“啊?”这下轮到凤杞发愣了,“高云桐?!”
“怎么?”凤栖瞥了瞥他,“高云桐头上长角?”
“不是……”凤杞说,“刚刚我吟唱的那首《木兰花慢》就是高云桐填的词,就是那个以白身上书、剑指东府平章事章谊的区区太学生,在勾栏瓦肆那群歌姬那里,都尊称他‘高公子’或称表字‘嘉树’。他……他不是被赶出去了嘛?怎么又回汴京了?!”
凤杞大概自己也好奇起来,拍拍胸脯说:“就为这首《木兰花慢》,我也得打听打听高云桐呀,能写这样一笔好词的人,自然是胸有丘壑的,我也佩服得紧呢。”
第二天,丫鬟们在外面热火朝天地收拾行李、铺陈房间,凤栖却一声不吱独自待在闺房里,溶月几回进来,一会儿问“娘子饿不饿?”一会儿问:“娘子喝不喝茶?”一会儿又请示:“这个瓷瓶要放在哪里好看?”……
凤栖终于受不了她了,笑着说:“我饿了渴了,自然要叫你;东西放在哪儿,你看着办就是了,或者干脆等我亲自出来收拾得了。能不能让我静静地写一会儿字?”
溶月也终于陪着笑说:“娘子,王妃说了,今日要拾掇好,她午后要来看看估计是怕奴们偷懒,怠慢了娘子。您要不多吩咐几句,哪里整理得不好,奴们轻的挨顿骂,重的只怕就要挨板子了。”
凤栖冷笑道:“她要嫌哪里不好,你们一概推说是我让这样放的。我懒得管这些破事!”
手中笔未停,动作却有些浮躁起来。
没多会儿,溶月又飞奔到门口,说:“娘子,您得停停笔。”
凤栖料想是嫡母过来了,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能不按着礼仪出去迎接。
她倒覆了刚刚写的花笺,用小墨碟压着,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就冷着一张清水脸到门口去迎接。
看到溶月嬉皮笑脸的模样,她心里有些奇怪,而直到看见凤杞的笑面孔,凤栖才放松了心情,笑道:“原来是哥哥。”
“你以为是谁?”凤杞笑道,“你打算怎么谢我?”
想必是她昨天托凤杞打听的事儿有确切消息了,于是她笑道:“哥哥想要什么?”
凤杞仰天想了想:“先点一盏好茶吧。”
第8章
喝茶是雅事,凤栖自然答应了。
她对溶月道:“拿我这里最好的团茶来,全套家伙什儿也拿来。”
凤杞也大大咧咧坐下来,看着凤栖娴熟地洗涤茶具,在红泥小炉上放上银铫子,俟泉水微沸,又开始研茶饼。
团茶品质很不错,研细时就散发出清香。而泉水也开始“咕嘟咕嘟”滚开了。
凤栖很忙,一边舀出水来,一边撤出炉子里的炭,一边把研细的茶末放入茶盏但手挥五弦,目送归鸿,丝毫不错乱,嘴里还在对溶月说:“溶月,你懂的,我喜欢自己调茶,心无旁骛。你出去候着吧。”
溶月出门的时候,凤栖正在用茶筅击拂,滚汤注在建窑黑釉鹧鸪斑的茶盏里,浅绿色的茶汤被她击出云浪般的雪末,团茶的香气顿时被激散出来,屋子里都是沁人心脾的茶香。
凤杞欣赏着,凝眸看着妹妹手中的茶盏,连呼吸都是屏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