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她在家里,所有人也是如此宠着她的,为何祝绒明明做了平平无奇的事情,她却这般动容?
祝绒瞧她红了眼,只当是大小姐被吓到了,便与她玩笑道:“秦臻,你是不是觉得喊我作师父不服气,便想将我屋子给烧了?”
秦臻吸溜了一下鼻子,噘嘴道:“我才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只是……只是试验失败了……”
“怕了吗?”祝绒问道,没有抬头。
秦臻一顿,想起从前那次失败,以及被父亲责骂的场面,她确实是怕的。
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祝绒,她的答案是“有什么好怕的”。
“还想继续学艺吗?”祝绒继续问道。
“当,当然了!你什么都还没教呢!”秦臻理直气壮道。
祝绒涂好了药,轻轻给秦臻包扎了一圈绷带,抬头对她一笑,故作高深:“恭喜你,通过了为师的第一次考核。”
秦臻不解,她不仅没做成灯,还烧了屋子,这算什么考核?
祝绒转身看向被烧得黑焦焦的地板,眼中流露出怀念:“其实这块地方,不止一次被烧了。我六七岁之时,在这屋子里想做一款像火折子一样,一吹便能亮的花灯,结果吹得用力了,火点燃了灯罩,掉到地上,又烧到了一旁木椅子,阿娘都吓坏了,抱着我跑出老远,爹爹直接扛着水缸过来将火灭了。”
祝绒回忆着,忽然笑了一声:“那时我哭得可凶了,爹爹阿娘如何哄我,我都停不下来。”
“那……你爹娘还允许你制灯?”秦臻试探问道。
“只要我想,他们便不会阻止。”祝绒答道。
“真好。”秦臻叹声道,“我爹从不允许我制灯,娘也不会支持我,一心只想我学好琴棋书画。”
“他不让你做,你便不做喜欢的事情了?”祝绒望向秦臻,轻声道,“不可惜吗?”
秦臻哑然。
可惜?
她当然觉得可惜,还十分不甘心,但她……对啊,那她为何从未想过要反抗,要好好与父亲谈一谈此事?
祝绒踢了踢地上被烧坏的物件,拎起秦臻所做花灯的“残肢”,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被人否定阻止,便不做了,失败受挫了,便放弃了,那我们这一生,恐怕做不了多少件事,尤其是女子,天生便受到旁人轻视,莫非真要像他们所希望那般,碌碌无为一辈子?”
她将花灯烧剩的架子递给秦臻,微笑道:“秦大小姐,不像是别人不允许就不去做的人。明日将这花灯重新做一遍吧。”
秦臻接过被烧成焦炭模样的灯架子,盯着它看,没有作声。
门外传来马车的声音,秦臻的婢女敲响了屋门,说来接她回去。
祝绒指了指地板,对秦臻扬眉道:“你烧的,你负责花银子让人来修好哦,徒儿。”
言罢,她打了个哈欠,开锁进了房间,累得直接脱去外衣躺在了床上。
听到马车离去的声音后,她很快便睡着了。
一睡着,便又开始做梦。
祝绒看到齐州城街上全都是官兵,毅武堂被前来搜捕的人重重包围住,周钰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带出来,坐上了囚车,游街示众。
最令她心疼的是,周钰因为被困死无法出行,饿了太久,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那被铁铐锁着的手腕,同她的手腕一样细,只剩下一层皮。
天亮时,祝绒又一次在恐慌中醒来,觉得自己被周钰害得不轻,如今连睡个好觉都成了奢侈。
不过饿肚子这事,着实是个问题,张毅一个管钱的都饿成那样,周钰那个三口吃掉碗口大包子的家伙,岂不是得饿到睡不着?
祝绒一边琢磨这事,一边走出房间,却直接被横在地上的东西给拌飞出去。
她摔了个狗啃泥,疼得龇牙咧嘴,回头一看,竟看见地上的不是东西,而是活生生一个人!
秦臻正躺在房门前,睡得极沉,被祝绒踢了一脚都没有醒,她的手中,正握着没做完的一盏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