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徐辞言和赵夫子两人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
写!这文章一定要好好写!
哪怕豁出半条命去,也要给它写出水平来!
接下来的几日,徐辞言和林娘子交代了几句,又托徐二叔等人多照顾着母女俩,就带着书彻底搬到学里来了。
每日一睁眼,他就开始和赵夫子探讨一番。定下题目之后,又动笔写出来让赵夫子给他改。
如此反反复复地改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满屋废纸里,徐辞言终于写下最终的稿子。
“呼……”
看着面前的几张字,徐辞言长松一口气,紧绷了好几日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他一时间没忍住,趴在桌案上就睡着了。
“辞言,写得怎么样了——”
家里刚做好饭,赵夫子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趴在桌上睡着的徐辞言。
这么几天苦熬下来,他脸颊上原本好不容易长出的肉又消下去了,眼下青黑,桌上墨汁未干,沾在脸上一点黑痕,看着多了几分稚气。
“睡着了啊。”赵夫子愣了一下,笑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烛台吹灭。
“怎么睡在这了?”
他娘子姜氏见人一直不过来吃饭,也狐疑地凑过来一看,见着徐辞言这模样,忍不住掩嘴笑一下,“要不要把言哥儿喊起来,可别着凉了。”
“拿个袄子给他盖着让他睡吧,”赵夫子轻摇头,浅笑着开口,“这几日夜夜苦熬,也是难为他了。”
屋里吹了烛火,赵夫子把袄子给徐辞言盖上,就取了他整整齐齐放在旁边的文章到门外借着月光细瞧。
他们选得这题出自《中庸》只有六个字——明辨之,笃行之。是松阳府去年的府试题目。
关于这个考题,赵夫子与徐辞言都讨论过无数次了,但当赵夫子低头一看时,还是忍不住咦了一声。
和他看得上一版大不相同,徐辞言几乎是把整篇文章推翻重写了!
“这孩子……”
赵夫子呢喃两声,顺着开头往下看去,看着看着,他就忘了说话了。
月光凌凌地洒在院子里,立冬已经过去,祁县的夜里越发冷了起来。
灶房里暖和,赵夫子便只披了个袍子。眼下站在院子里,寒风阵阵,他却顾不得冷。
“怎么愣愣地站在这?”
夜色已经深,姜娘子收拾好东西,从灶房里出来一看,就见赵夫子站在院里不动弹,心下担忧过来一推。
这一推就惊到了,赵夫子抬起头,苍老的面孔上犹带几分泪痕。
“可是有什么不妥,好端端的,怎么就掉泪了呢?”姜氏大惊,连忙去摸他额头。
“没什么,”赵夫子握着文章,眼中似有泪意,面上却是笑的,哽咽着开口,“辞言这文章做的好,我这是心底高兴的。”
对着老妻,他忍不住吐露两句心底话,“他爹走得早,抛下一家子去了,岫丫头又是那般好颜色,我看着时常忧心。”
“眼下有徐家,我也还活着,还能看顾几分。等我一翘腿去了,我这弟子家里可怎么办。”
“刚刚看言哥儿文章做得好,我心底高兴啊。”
姜娘子不懂文章,见他这样子,心底既是高兴又是难过,也抹了把眼泪开口,“这都是好事,哭什么。”
“想来问秋地下有灵,见儿子这般,也是高兴的。”
“言哥儿年前病那场,我真担心他跟着他爹一块走了。眼下人好起来,学问也好了,一切都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赵夫子看看文章,又看看紧闭着的屋子,心下慰藉,郑重地把文章收好,和老妻一块进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