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槐树都是阴木,可聚阴气供妖气凝聚。家主园中遍种这两种树木,看起来不像是不知道它们的特性,倒像是明知道但又不得不为之。”
接着,叶挽秋又将自己方才在门口凝神捻算出的未来运势,全都一口气全说了出来。重点强调季家如今已经被消耗得气运将尽,后裔凋零,随时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凄凉结局,听得家主的脸色越发狼狈难看。
其实她在这方面的修行还远不如青川君,但测个七七八八出来震住凡人还是绰绰有余。
看着他脸上几经变化的神情,她知晓自己这是说中对方心坎了,时机也差不多已经成熟,于是循循善诱道:“家主可是被什么厉害的妖物给缠上了?”
良久,对方长叹一气,苦涩道:“姑娘果真料事如神。”
接着,他将家里遇到的事全都仔细说了一遍,讲得冗长又悲戚,让人乍一听很容易被他的情绪带着走。
但叶挽秋听着,总感觉他隐瞒了许多东西。比如,他整番话其实只说了季家先祖是在风祁山采玉时遇到了妖怪然后从此被缠上,请了无数高人也无济于事,这才落得如今这副模样。
对于为什么院内会有怨鬼栖息,家中财富如何积累至此,他却分毫不提。哪怕叶挽秋中途追问,他也只是含糊其辞搪塞过去,接着又将话题转移回自己一家被妖怪迫害得多么凄惨上。
“那请问这妖怪现在栖身何处?”叶挽秋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就在风祁山西面,一处靠近息灵峡的洞府内。”家主回答。
“多谢。”
见她就要起身离开,家主连忙紧跟上去,哭丧着一张病气浓重的脸,无比悲惨道:“姑娘,既然你有信心能降服那妖魔,可否也帮我清理家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这样也能让我们全家上下过上清净日子。若是能成,季某必有重谢!”
叶挽秋转头看着窗外那些连绵成荫的柳木与槐树。半透明的鬼影漂浮在树荫下,满脸死气地盯着这间屋子。
“家主。凡事讲究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句话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她注视着他。
听到这句话后,家主整张脸都明显抽搐一下,险些挂不住那些过度堆砌的凄惨表情,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更深地陷进眼窝里。
叶挽秋没有点破对方,只真心劝告道:“若想要摆脱他们,家主不妨回想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才会把他们招来。”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季家。
见她彻底离开,家主立刻换了张脸,将刚才所有逼真的可怜情绪都抹去,阴沉着嗓子喊道:“来人。”
几个家丁从门外走进来:“老爷。”
“这人来者不善。立刻带几个人傀去庙里看看,别让神婚仪式被破坏了。”
“是。那……要我们去把那个女道士除掉吗?”
“用不着。”家主冷笑,“我给她指的路可宽敞着呢,她能自己走到地府去。”
出了季家大门,叶挽秋立刻找人打听清楚了去往风祁山与息灵峡交界处的路。
听到她要去那地方,不少人都劝她放弃这个念头,还说那是妖魔盘踞的地方,去了必死无疑。
她笑下,谢过指路的人,没有解释太多便立刻动身赶去。
来到风祁山里,无处不在的阴冷感更明显了。苍白湿漉的雾气从山林深处缓缓蔓延而来,那样惨白且冰冷的色彩,在视线里不断蠕动着扩大,将周围的所有事物都抹去轮廓,吞掉形体。
厚厚一层腐烂的枯枝落叶铺在脚下,到处横倒着巨大的残破树杆,长满深绿的黏湿苔藓与无名野花。空气中满是过于丰沛的水汽,冰冷的潮润包围着她。
偶尔有几声怪叫传来,叶挽秋定睛一看,发现是有食肉灵植在啃吃一只死去的兔子。
雾气弥漫中,许多飞虫鸟禽类的精怪正躲藏在树荫里,各个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
叶挽秋抬手释开灵力,腕间重明翎羽光华大起,化作一对火红色的重明幻翼自身后缓缓张开,神光激荡周围浊雾。那些精怪们一瞧见这对标志性羽翼,立刻转头就跑。
幻翼托着她凌空俯视整座风祁山,逐渐西斜的太阳落在她肩膀上。
顺着太阳落向天幕的方向,她看到了风祁山边境妖气最为聚集之处,那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她收敛双翼,悄无声息降落在山林里。
隔着面前一片朦胧湿雾与树荫,叶挽秋看到那洞口处守着一只鬿雀和一头枭獍。
两妖正百无聊赖地坐着,面前躺着一头已经被撕裂得血肉模糊的麋鹿尸体。缺失的腿和头颅被他们拿在手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啃。
“听说季家又选来了凡人做灯油,虎妖和他身边的伥鬼都去等着从那变婆手里接人了。”鬿雀说着,朝地上呸出一嘴鹿毛,满脸嫌弃,“畜生就是畜生,又难吃又麻烦。还得是那皮光肉滑的人吃起来才是上佳滋味。”
“接到了新的灯油罐子,虎妖身边又得多一个伥鬼了。那变婆还真以为自己找来了替死鬼,就能得到解脱了?”枭獍阴恻恻地笑着,眼神像是在回味什么似地眯起来,语调恶毒,“只是委屈了咱们,有了灯油罐子就不能随便下山找几口像样的吃食。哎,什么时候才能畅快地吃一场肉呢?”
正说着,一条鸡冠蛇从树林里游窜回来,慌里慌张道:“坏事了,那灯油罐子跑了,虎妖他们没接到人!”
“跑了?!”鬿雀愣一愣,正准备回洞通报,却被枭獍按住。
他咧嘴一笑,丢开手里刚被吸干脑髓的鹿头,脸上还沾着没有干涸的血迹:“跑了正好。没收到新的灯油罐子,咱们就能有理由下山去吃顿好的。等吃饱了再回来通报给白骨妖也不迟。”
三妖简短商量几句,很快达成共识准备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