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其实没有多少时间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也不能陪周书闻太久……
对了,周书闻呢?
他下意识张望了一下。
潘文生将他每个表情尽收眼底:“别找了,出门了。”
“这样啊……”
秋恬顿了顿,垂下眼睛,似乎有些失落。
他整个人已经极度消瘦了,脸颊、脖颈、手臂露出的皮肤接近于透明的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在阳光中消散一样。
这一幕似乎莫名地刺痛了潘文生的眼睛,维持了几十年的铁石心肠也不由地软了些,替周书闻解释道:
“他请了三天的假,一直陪着你的,不说寸步不离,至少也是衣不解带。”
秋恬抬起了头,浅黄色的眼里又跃动起了光芒。
潘文生撇开视线:“今天是实在有事必须走一趟,说来也是运气不好,刚出门没半小时你就醒了。稍微等一等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秋恬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潘文生摆摆手,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你知道谢我,那你知道自己身体目前是什么情况吗?”
秋恬一怔,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
他没有回答,低头缓慢喝着水,氤氲的热气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天晚上回来你就开始发烧。”潘文生无视他的躲避,直截了当。
他一向擅长戳破任何人的伪装。
“温度……怎么说呢,”他笑笑:“人类的体温计当然是测不出来的,应该也超过你可以承受的极限了。”
“第二天开始呕血,量不大,但次数频繁,第三天开始血液颜色很淡了。”潘文生平铺直叙道。
他话音很低柔,一改往常有些刻薄的语调,面容在暖色灯光下甚至算得上亲切。
秋恬白到不能再白的脸色却一点点惨淡了下去。
潘文生想了想:“我记得不错的话,周书闻在医院上班吧,是外科的?”
“神经外科。”秋恬说。
潘文生了然地扬了扬下巴:“给脑子开刀的,高精度手术啊都是,按理说生老病死早就看淡了的……”
他感叹着:“但你都差点把他吓疯了。”
这几天周书闻的模样在潘文生脑海里一一闪过,他一动不动坐在床沿盯着秋恬的时候,印象极其深刻。
或许因为那是周书闻保持得最久的姿势。
也可能是因为,在注视秋恬那漫长的时光里,潘文生没有哪怕半秒钟看透过他在想什么。
秋恬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姿态,一杯水被喝得见了底,他侧身,缓缓将玻璃杯放到桌上。
床头灯光刺透玻璃杯壁,在桌面折射出璀璨的光晕。
“你们的身体里有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潘文生说:“它能够保护你们的最低生命体征,至少不让你们在消亡期到来之前死掉。”
“这是人类一直梦想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的,我们甚至无法窥探到它的一星半点。”
“长久以来,你们自恃这样的机制而无畏无惧,”他的目光随着玻璃杯中的水光摇晃,而后缓缓转向秋恬:“但现在你还这么想吗?”
他倾身,低哑地:“情况我都说给你听了,远远超出极限的体温就是最明显的征兆,别人不懂,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秋恬睫毛狠狠颤了一下。
“崩溃了,”潘文生抵在膝上的手掌握紧:“彻底崩溃了!”
第75章晋江独家发表
风将窗帘吹开了一角。
初夏明亮的阳光透射进来,划过秋恬惨白的侧脸,盈盈映照他闪动着的浅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