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谶言附近仔细查看一番。
姜望舒捡起大字边缘散落的黑色灰烬,捻了捻道:“看起来像是烧出来的,用防火的东西先在草地上框出字来,再一把火烧掉就行。”
姜朔道:“你也觉得是作伪?”
姜望舒笑道:“只是说要伪造也能伪造出来。但谶言这东西,不是得看听的人信什么吗?”
围观的人群中,许多都是听说思陵闹鬼了来看热闹的,此时看到这个谶言,都在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昨晚我家小儿起夜说是看见了一颗碗大的陨星正正地朝着这边飞了过来,我还当他是睡懵了。莫非是孝昭娘娘显灵了?”
“碗大?昨夜我还来思陵参加祭典了,我怎么没看见?”
“我也看见了,大约丑时吧,子时人都散完了,没看见也正常。”
“我也看见了!当时我也以为是眼花了。”
“既然出现在思陵,那说的莫不是当年的姜家?‘日出东南,落西北’,姜家当年发迹不就是因为平了东南的乱?后来被夷族时就是驻守西北。‘下犯上,天下乱’,当年姜家的罪名不就是犯上作乱之类的?后来没了姜家这个左膀右臂,确实天下大乱。”
“你都知道的事情,还需要孝昭娘娘特地下个谶言?我看这背后,大有玄机。”
“怎么说?”
“国舅周将军现在不也是镇守西北。而东南……”
“可不敢乱说。”
习武之人耳力好,姜朔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们话未说完,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高祖公孙曦,当年于东南起兵,建立大晟,这个“晟”字便是光明的意思,正应了谶言里的“日出东南”。先皇后的哥哥,也就是太子的舅舅如今镇守西北,这谶言的后一部分,分明就是国舅要起兵作乱,亡了大晟的意思。
陛下年事渐高,越发相信祥瑞灾异之说。如今若是有人借这个异象进谗言,太子及其母族的前程与性命堪忧。
姜朔曾入长安求学,与太子交好,这件事自然让他十分忧心。更不用说若是有心之人想要对广阳国不利,也可以用这谶言大做文章。
陛下前两年设立了刺史监察各郡国,鼻子灵得很。纵使他有心隐瞒也无法。与其让别人呈报上去,还不如他自己来。
他对姜望舒道:“现任幽州刺史是郑夫人引荐的,出了不利于太子殿下的谶言,定会八百里加急报上去,还不知会如何添油加醋。明日我启程去长安,跟陛下面禀此事。”
姜望舒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大认同:“除非能拿出实打实的证据,直接证明谶言作伪,不然就算上报的人不添油加醋,解读的人添油加醋,结果不也一样?你一个诸侯国的都尉,人微言轻,太子若是掌控不了朝堂上的风向,即便你去面禀情况也是对他不利。”
姜朔敛眉:“那你觉得当如何?”
“不如就将此事正常上报,同时修书太子让他早做准备,你且在这边先查着。”
“要证明作伪,除非能抓到传谶的人。但传谶跟盗墓又不一样,不会有物证。”
“那人证呢……?”
姜朔挑眉。
先是祖坟被盗,又是这个谶言,一个事关家族颜面,一个事关好友前程,让他一时气血上头,没来得及多作思索。现在想来,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
“盗墓难道不是为了劫财,而是为了引开思陵守卫,好让人去伪造谶言?”
姜望舒点点头:“不然也太巧合了。”
“你也不信这是孝昭娘娘显灵?”
“她当年都没显灵劈死赵非那狗皇帝,现在显灵做什么?”姜望舒笑道,“碗大的流星,转瞬即逝,看见的可以说自己看见了,没看见的也反驳不了。事情一下就传开,越传越像真的。就算是你面禀,也没法儿说这是假的吧?”
如此一讨论,姜朔方才的冲动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