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徐晓斌这个老贼摆了一道。
望着在面前徐徐坐下的中年男人,季辞的心里一阵烦躁。
明明是上峡江市来见一个有投资意向的人,聊了一半,人不见了,变成了徐晓斌。
之前屡次找他他拒绝见面,现在主动出现,以这种刻意的方式。
徐晓斌注视着季辞,语气暧昧而又感慨地说:“太嫩了,季辞,你太嫩了。”
他像是在说季辞的长相,又像在说她的行事。
季辞说:“你要是有什么下流的想法,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她注意到他消瘦了一些,脸上呈现大病初愈之后的苍白。
徐晓斌说:“刚才你们的聊天,我听完了。就你现在这点水平,趁早放弃吧。别人愿意跟你聊,一来看你长得漂亮,二来能白蹭一餐饭,需要付出什么呢?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天真可爱的小美女陪吃陪聊,何乐而不为呢?季辞啊,你到现在有谈成的吗?何必做这种赔本生意呢?”
季辞知道他说的没错。就算一开始她没意识到这件事,见过一两个人之后,很快就明白了。徐晓斌字字句句踩她的痛点,但凡她稍微脆弱一点,就会被他刺破心理防线而崩溃。
季辞笑一笑:“万一呢?”
徐晓斌摆手,说:“不可能有万一。”
他道:“看在你妈的份上,我跟你多讲两句,刚才听你聊天,你已经晓得我的报价,和陈保江的要价了。龙湾这个地价,我算过账,按陈保江喊的这个价格,只有我这个开采江白砂的项目还能赚到钱。你想开发旅游业,搞别的项目,没得个五年八年,回不了本。让陈保江降价也是不可能的。一亩地卖八万,农民能到手十分之一,低于这个数,农民也不干了。那些投资人,几十万上百万投给你,你就给他们听个响儿,你真当他们是活菩萨啊?”
“所以啊,季辞,”徐晓斌倨傲道,“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你想找他们那些龟孙要钱,就算讲得天花乱坠都没用。他们比哪个都现实。”
他向前凑近季辞,低声说:“不如脱了衣服喊‘爸爸’。”
季辞淡淡笑道:“这就是你对我的幻想吗,徐晓斌?”
徐晓斌说:“省省力气吧。”
季辞露出一张有些天真的笑脸,说:“没关系啊,不就是丢脸吗?托你的福,我在这个地方已经一点脸都没有了。不过,只要我一直这么做下去,整个峡江市的有钱人都会晓得,你徐晓斌,害死了我妈和我弟弟,还要抢我们的房子和土地。他们也会晓得,你的那些江白砂厂矿,对环境破坏之大,让江城的土地都卖不出高价,你把龙王庙给挖了,还要挖龙脉尾巴,断峡江市的文脉,实在是居心叵测。”
季辞说:“你这种人,应该得罪过不少人吧?比如你搞房产的那块地皮,排挤掉了几个对家才拿下来的?应该蛮多人看我跟你作对,心里头在笑吧?你被公安传唤那个事,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啊,有人比我还积极。”
徐晓斌脸色白了一下,又转为平常,说:“你就这么喜欢被人当枪使?我告诉你,耍这些歪心思没用,我堂堂正正办企业,每年给地方交的税有多少,你应该了解过吧?每年给江城的老百姓提供多少工作岗位,你应该也晓得吧?我从03年来你们江城办厂开始,带动了多少gdp你算过吗?总说我破坏环境,到底是环境重要还是老百姓赚钱吃饭重要?你肯定又要拿龙王庙的人说事,他们没拿补偿吗?从历史进程来说,整个社会的进步,总会以一部分人利益的牺牲作为代价,我的企业让更多人赚到钱,生活变好了,我有什么错吗?”
他对季辞说:“你要是以为就凭你这张嘴叭叭几句就能把我扳倒,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告诉你,你们江城政府根本不敢动我一根汗毛,我是外来投资商,他们要是把我怎么样,到时候就看还有没有外来投资人敢来你们这个破地方投资吧!”
“你是外来投资商,就能为所欲为?”季辞冷冷地说,“你杀了人,徐晓斌,你要是老老实实做生意,是没人能把你怎样,但是你杀了人,还杀了不止一个。”
“我可以告你诽谤,季辞!”徐晓斌怒喝,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整张桌子上的餐具都震动起来。他的表情变得狰狞恐怖,极具威慑力。
“是吗?”季辞不为所动,说,“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敖凤?是因为他向你寻仇,差点杀了你吗?还是因为他偷走了镇压我妈和徐靖的坛子,让你心里发慌了?”
她表情不动,声音幽幽的:“你从来没杀过人,我妈是第一个,徐靖是第二个。你之前总是做梦,梦见他们变成厉鬼来向你寻仇,找人压上之后,你感觉好多了。但是那天晚上,你发现坛子不见了。
“你慌了,慌得六神无主,因为被邪阵镇压之后,他们的怨气变得更大,仇恨变得更强。你从监控里发现了敖凤,追上他,没想到他不光想偷坛,还想杀了你为他父母报仇。
“敖凤不像你那么毒,他下手的时候犹豫了,没能伤到你的要害。你受伤了,逃脱了,剧痛和恐惧之下,你决定杀了他。杀了一个人、两个人之后,杀人似乎变得容易了。连杀两个人都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你信心十足,开始享受这种掌控人命的快感。你找来人,让他们立即去‘做掉’敖凤,拿回坛子。
“你连夜跑回上海去治伤,你不敢报警,起初是不想让警方发现那两个坛子,后来是不想让警方怀疑你有杀害敖凤的嫌疑——”
“我没有杀过人!”徐晓斌咆哮,“你知道个屁!一张嘴就是编!”他眼睛里的恶意,让季辞毫不怀疑现在但凡不是在包厢里,给他一把刀他能立即结果了自己。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冲动杀了敖凤?”季辞道,“你突然发现,敖凤其实是对你构不成威胁的小角色,但是让你再一次动用了你害死季颖的杀器。”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慌啊?”季辞说,“每天一睁眼,就要担心有没有被查出来,有没有哪里露出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