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吗?娜娜吗?——”
金花反握住她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摸索她的存在。啊呀——她真的老了,连外甥女的声音都快要辨别不出来了。
“是我,姚娜。”
她在隔壁市的一个县城里租了一套房,把金花接了过去。老人温顺得像猫,听话地跟着她从农村来到了县城。她全然信任她是姚娜,这也不奇怪。如果不是姚娜,谁会来看望她这个老婆子呢?这些年,也只有外甥女记得她了。
当然,她老了,难以分辨声调上的细微差别。毕竟姚娜长大,人总是会变的,样貌、声音,都会在年岁地递增中发生改变。
姚彩洁来之前,大概在两个小时之前,她提前在金花的午饭里拌了两片地。西。泮,服侍她睡下。
外界的吵闹并没有扰醒她。
姚彩洁从三楼一坠而下,这个高度是她精心挑选的。她没死,但却因为伤到了脊椎,后半生只能与轮椅为伴。
她的眼泪滑落到鼻翼,又顺着鼻翼流到嘴唇,最后混着口水一起掉下来。
成明昭心细地替她擦拭。
“姚娜是个好孩子。”
她轻声说,抬手梳理姚彩洁的短发。
“她善良、热心、单纯,这是遗传了你,还是遗传了成礼?”
成明昭柔声问她,现在的姚彩洁自然无法回答她。她的眼神充满了痛苦、仇恨、悲伤,如果眼神能杀人,眼前这个女人早已被她千刀万剐。
“别这么看着我。”
对于她的愤怒,成明昭选择了包容。她用手抚摸她松垮而干瘪的脸,她的脸像是一块布满裂痕的旱地。
“是你给她的善良害了她,”成明昭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如果她足够聪明,足够谨慎,机会就不会落在我手上。彩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看看别人是怎么替你女儿过上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成明昭勾起唇角,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姚彩洁,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飞机落地纽约。
雨夜下的曼哈顿散发着隐秘的诱惑力,林立的高楼内透出璀璨却又冷酷的灯光,整个城市像黑暗里紫外线照射下的硅锌矿石。
柏林准备出门,他顺着蜿蜒的步梯往下走,在尽头看见了成明昭。
“我早说了,嫁给他没有任何好处。”
成明昭坐在沙发上,衣角还是必不可免沾到了雨水。她脱下外套,递给柏林,又接过他交来的毛毯。
柏林看着她,竟瘦了些。
他坐到对面的沙发,四面是全景落地窗,绝佳的视野,几乎无死角,纽约的光景全都自觉地簇拥在眼底。就这么坐着,天气好的午后,可以眺望到远处半弧形的地平线。
“他背叛你,他出轨了?”
柏林用拇指一下一下拨动着食指上的戒指,眉头半蹙。
成明昭迟迟没搭话。半年不见,她消瘦下去的脸颊让他顿生出一股无名火。可眼前她什么话都不说,蓬松的短发因为雨天的水汽变得蔫直,显得神采很不好。
柏林咽下怒火,原本他可以好好奚落她一番,顺便借此彰显自己最初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不让她嫁给薛烨是正确的。天下的男人就像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但他说不出口。
“离了是好事,一个薛烨,有什么大不了。你想消遣,我可以帮你找十万个和薛烨差不多的男人。”
听了这话,成明昭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有了笑意。
她站起身,来到他身边坐下。在她靠近后,柏林的怨气随之消散,目光把她盯着不放,“我不会那么轻易饶过他。”
成明昭什么也没说,轻轻把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他替她愤怒、因她担忧、为她心疼,爱情把柏林变成了一眼就能看透的白纸,实在是——她没说话,这个角度他也看不到她上扬的嘴角。
“这段时间,我可以住在你这儿吗?”
这是他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柏林很难拒绝她,实际上,他巴不得这样。成明昭终于看懂他的好,愿意回到他身边。他的心是很坚硬的,但面对成明昭总是无可奈何。思维也不再像平日里那么敏捷。
“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永远也不是不可以。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成明昭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吻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