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啥事儿了?严重不严重啊?”
额仁花虽然听了包小丽的解释,却还有点云里雾里,只得对四周过于热情的人笑道:“没事没事,是感动的呢,没有困难,她……她就是爱哭。”
包小丽本来哭得挺认真的,忽然听到额仁花大姐来这么一句,当即就不乐意了,糊着一脸的泪水,冒着鼻涕泡抬起头,抽噎着道:“我,我才不爱哭呢,呢……”
最先来关心包小丽的大哥瞧见她这模样,一下没忍住,嘎嘎地笑了起来。
其他人莫名也被带跑偏,不明所以地跟着乐。
包小丽胸腔里满满的酸楚和感动忽然就被这些人的不严肃给冲淡了,她抹抹鼻涕眼泪,一改方才哭唧唧的悲伤模样,哑着嗓子兴奋地指着孟天霞手里的报纸,向围过来的所有人炫耀:
“我们大队同志写的文章登报了,就写的咱们呼色赫公社社员们的生活。
“你们看了吗?《内蒙日报》,就这篇文章:《冬牧场上的牧民:草原骑士》!
“说咱们呼色赫公社的社员都是草原上的骑士,说咱们虽然没有壮烈的伟大,却也有平凡的伟大、坚韧的伟大、朴实无华却勤劳的伟大。”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脑袋又都挤到了孟天霞跟前,全往孟天霞手里的报纸上看。
那个最初过来关心的大哥挤得最积极,盯着报纸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文盲,大字不识一个,只得手指戳了戳报纸,对孟天霞道:
“这位识字的同志给我们读读呗。”
“对啊,给我们读一读呗。”其他人立即响应。
连后厨里干活的大厨都拎着他的炒勺跑出来了,跑堂和收银员也凑过来要听。
于是,屋外北风呼号,屋内暖呼呼地围着一群人,静静地听孟天霞读报。
在那些【牧民们用自己的乐观和勤劳,开垦了这片苦寒之地,牧出满眼生机……】【……漫长的寒冬,他们驻守在畜群边,忍受孤独、寒冷和各种灾难可能到来的不安……】句子中,小食堂里的众食客们逐渐迷失了自我。
那种自己的平凡生活被描绘得美好,自己的平实劳作被认同,自己的辛苦被看见的情绪,跟炉灶里的火一样燃烧。
烧得一部分人湿润了眼眶,另一部分人热血沸腾。
孟天霞抑扬顿挫的诵读还在继续,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小雪花。
围坐的人几乎忘记了他们因何而来,直到大家的肚子奏成了一曲饥饿交响曲,才想起,哦,这里是小食堂,他们是来吃饭的啊。
惊动公社社长了
咦?这些人都是要去他们第七大队的?
场部的停车场上,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都忙忙活活帮着往车上放东西。
大家都是国营小食堂里吃饭的人,听了孟天霞读的文章后就热络起来。又一个屋里吃了饭,听说额仁花他们买了好多东西还放在供销社,没有人手搬不过去,准备借一辆小驴车之类的帮忙运一下东西,东北大哥当即把自己的独轮车借了出来。大家一商量,干脆各自推着自己的勒勒车、独轮车、小驴车,吃完饭后一齐帮了第七大队这个忙。
“回头有机会我也去你们的林同志。你们要是有空来第四大队,记得找我,杀鸡请你们吃饭。”爽朗的东北大哥扶着自己的独轮车,热情地跟额仁花几人摆手。
“再见啊,下次来场部,还去小食堂吃饭,要是遇到了,再一起唠嗑啊。”
一群陌生人以奇怪的方式相聚、认识,又要匆匆别离了。
额仁花挨个跟帮忙的人握手,感谢大家热心出力,不然他们这么多东西,真不知道要搬到猴年马月去呢。
大家笑着,对这点忙混不在意。
爽朗的东北大哥第一个转身离开停车场,这么一直告别下去怎么行,风这么冷,冻死了。他们还是快点走吧,免得额仁花她们一直不舍得走。
一群人先后离开,额仁花也终于骑上自己的马,转头对孟天霞道:“开车吧,咱们走。”
孟天霞应声,才要启动拖拉机,远处忽然跑过来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那人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雷锋帽,灌着风竭力大喊,似乎在叫他们停一下。
额仁花盯着那人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来,对方喊的好像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