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道不尽,可是总要走。留下来……,那可能是一家子死。贾敬贴着女儿的小脸,听她满是童稚的‘咿咿呀呀’,他到底走向了沈柠。“对不起……”把女儿交出去时,他径直直起腰,没管胡子被扯的痛。胡子再痛,没他此时心里的痛。上一次离家,有夫人和他一起,他们就住在京郊,逢年过节还能回来,可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来的资格了。他——死了。他辜负了父亲和叔父的期望,没有担起家族;辜负了沈氏,让她受尽人间冷暖后,还不能陪她终老;辜负了太子,更辜负了自己……他三岁进学、五岁练武,不到二十便中了进士。皇上当他是子侄,太子当他是兄弟,他虽是文人,可出入京营,一声令下,万马奔腾……他助太子改革弊政,他们想富国强民。可是……贾敬慢慢的后退。借着明明灭灭的烛火,他想看一眼,再看一眼这个陪他风风雨雨了大半辈子的妻子。贾敬的眼中又酸又热,可是他不想哭。眼泪会模糊视线,让他无法再看妻子和女儿最后一眼。可是脚后跟已经感觉到了门槛。贾敬在沈柠想要开口前,猛的转身,大步离开。焦大看了一眼屋中抱了孩子的太太,顾不得说话,也急忙跟上。府卫们没那么菜,他必须跟上老爷,要不然他走不出去。“二小子!”焦大跟上贾敬的时候,前面本来要过来的巡卫头也不回的转道走了,“我在马口巷有个宅子,后儿回家,你把我要的东西带过去。”“……好!”贾敬低声应了。他知道,焦大是在告诉他后天去拿药。他和沈氏的谈话,焦大全程都听着呢。“您年纪大了,多保重身体,不是什么大事就交给下面的小子。”“放心,我老头子现在还能吃两大碗饭。”焦大可不认为自己老了。如今他管了多少人?两府的小厮轮流着在他那里受训呢。还有几位小爷……“到了外面,不要想其他,多吃饭。多吃饭才能有力气,才能干你要干的。”他想说才能杀你想杀的。其实要不是他年纪一大把了,坐不了船,早就杀到倭国去了。这一会焦大其实是羡慕贾敬的,他道:“二小子啊,到了那边,天大地大,你老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在自己家的地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但是到了倭国,那就放开手脚的干。“干得差不多了,就到处玩儿去。”听太太的,把罗刹国什么的都走走。焦大相信聪明的老爷能听得懂,“没银子就回来,大爷我攒了点,都给你。”贾敬:“……”他心里的伤感被这粗老头三下五除二的,居然丢了不少。“您有多少?”贾敬不能不好奇。实在是这老头有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就是跟他爹似的爱喝酒。他爹有皇上赏,有同僚、下属送,看到好的,他也有银子买。可是,焦大就不一样了啊!那每晚的一壶半壶酒,可是真金白银。刚发月钱的时候,他喝好酒。月底没钱的时候,十文钱半斤也常干。等到十文钱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去蹭他爹的酒。蹭府里的所有人的酒。哎呀~贾敬从小到大,因为他这个酒……,都受过老爹和他的不少气。“唔~”焦大还不知道人家想啥,但是老头子昂了脑袋,“算算差不多三百来两吧,给你一百五十两。”三百两?真的假的?贾敬超级不信。虽然沈氏回府后,提高了焦大的待遇,可再提高也不能这么多。贾敬不相信这老头老了老了,还能转性不喝酒了,去存钱?“你这什么眼神?”焦大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吹了吹胡子,“就说要不要吧!”“要!”难得老头子还能给他钱,怎么能不要?不过贾敬还怀疑他吹了牛,就道:“穷家富路的,要不,您都给我得了。”焦大:“……”他想捶他。“呦,您真有三百两?”贾敬一看老人家那样,就知道真没吹牛。哎呀呀~什么时候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他怎么不知道?“要不然呢?”老头子哼了哼,“给你银子你还跟我老头子讨价还价,当我非给你不可啊?两百两,爱要不要,不要拉倒。”不是他想存,实在是他没地方花了。那个给看平安脉的陈掌柜非说什么,喝酒可以,但不能喝多。为此特别找了太太,太太就规定他每晚一两酒,逢年过节或者什么特殊日子可以放宽到二两。这酒也不用他买了,大爷喝啥,他喝啥。大爷的酒,可都是好酒。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好酒孬酒,老头子是知道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为了每天的好酒,他只能妥协。于是银子就这么存了下来。不过能存这么多,主要还是因为,几位小爷过去时,都送了拜师礼。他吃喝睡,衣裳鞋帽全在府里,好多东西就用不着,让人帮忙卖了些,这才攒下三百二十两。“要,谁说不要了。”贾敬难得的笑了下,“您都给我换成碎银子。”老头这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家里照顾的好。长者赐,不可辞!他爹娘爷爷都不在了,隔壁的婶娘又不能知道他的情况,说起来,除了夫人,也只有焦大能给他了。两个人越走越远,灵堂里,沈柠小心把女儿小手上的胡子收起来。这东西可不能给别人看到了。不过倒是可以给女儿留着。哪天小丫头非找她问爹的时候,她可以偷着跟着她说,她爹去世前,还曾偷着回来看过她,这胡子就是明证。沈柠在规定的时间内,把孩子还给了奶娘。奶娘小心的重新哄娃子睡觉。老爷没了,太太伤心,干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隔壁的青竹和保护沈柠安全的闻佩兰,听着她的脚步再次往灵堂去,都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贾珍和尤氏也念着最后一天,其实睡得也并不安稳。“大爷,你睡着,我去陪母亲吧!”贾珍毕竟有伤。那肩头上的箭伤,晚上才换了一遍药。尤氏就决定自己起来,去陪婆婆,顺便再给公公多烧些纸。“……算了!”贾珍按住尤氏,“爹娘感情好,你去了,有些话她反而不好说。”他忘不了他娘抖着手、白着脸,一砖一瓦给父亲收拾的样子。“她想单独陪,就单独陪吧!”病了这些天,错过了许多,想来母亲也是遗憾的。贾珍尽量去理解她,“以后……,我们好生孝顺就是。”“嗯!”尤氏点头,往贾珍那里靠了靠。这边,沈柠重回灵堂烧纸未久,焦大就又回来了。老头子也没进灵堂,就在门外不时的来回走着,给她壮胆。……京城,寿康宫。躺着不能动的太上皇听着两个太监在那里一个赛一个的打呼噜,气的想磨牙。曾经,谁敢在他这里打呼噜?就算吃个饭,所有有气味的,他们也不能吃。可是如今……太上皇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放个屁,可是下面才一用力,就是热乎乎的一堆。夜里服侍的太监和白天一样多,但就是戴权都在火盆前打盹。而床前该关注他的小太监这一会也在打盹。太上皇又气又恨,但是待要喝骂吧,他连个正常的音调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能发出‘呜’、‘嗷’、‘呃’啥的。自从听到自己那声音后,他就不想再说话了。可是以前,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极有眼色,随便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他要什么,现在……床前的太监脑袋一点一点的,还睡得非常有劲。他……“呃~~~”太上皇逼不得已,终于发了一个声。但这个声很快就被呼噜声掩盖了。陪在身边的小太监还往床柱上靠靠,明显睡得更熟了。啊啊啊~~~~太上皇气疯了。他想杀人,杀所有人。“呃呜~~呃噢~~~~”戴权在恍惚中听到什么,不过低着头的他虽然睁开了眼睛,却没有马上起身。太上皇如今屎尿都不可控,他们伺候的再精心,其实也就那样了。唉~~~回不去了啊!这宫里的所有一切,都变了。虽然皇上还是天天来,可是以前来,会弯着腰,躬着身,小心陪着太上皇,如今……却是直着腰,似乎是亲切的问候几声,再问问他们,太上皇的吃喝情况,其他也就没了。每次顶多一刻钟。哪怕还是会来汇报朝堂上的情况,但戴权明显感觉皇帝只是过来走个过场。太上皇再也不能说这不行,那不行。再也不能说,唔,人手他已想好,皇帝你拟个旨就行。王爷们虽然也来,但也没有待过一刻钟的,都是过来看看,走个过场,表示一下孝道,问问太医,问问他们,再给太上皇掖一下被子,转个身就走了。戴权重新闭上眼睛。这宫里暖和,反正不会冻着太上皇。每天不停的给太上皇换衣服被褥,太上皇也容易受风。戴权有时候回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上都是臭的。他尽心尽力,至今却没一个主子说你辛苦了。戴权的心挺寒的,尤其昨天皇帝过来问太上皇吃饭的情况,他恭恭敬敬回答,可太上皇却用一副含怒的眼神对他。当时皇帝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虽然皇帝最终也没说什么,但戴权的心始终提着。他是太上皇的人。,!太上皇:()红楼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