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骑兵追击一阵,十里地还没追上便调头回返。
“怎么就缩回去了?”桑纯听到敌军是真撤之后,有些懊恼:“这马上就到地方了。”
再往前,原野隆起,正是适合反击的地形。
“那日阿能赶上来,韩将军肯定也来了。怕我们是诈逃,想诱他们深入吧。”贺今行拧着眉说:“我们追上去,把大遂滩的情报告诉韩将军。”
追上第五营没有花太长的时间,趁着步兵进行休整的时候贴着边儿越过去,发现己方的增援果然也到了。
戈壁荒原上,前来接应的绝不止一个营。围桩起灶的兵团之后,还矗立着一辆辆庞大的战车,就连车顶竖的旗帜都要比步骑高出许多。
神仙营只有一面旗,贺今行让星央带着它去拜中帐。
“将军不去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星央就利落地行动起来,回来时带了几大罐桂枝汤。韩将军特地送的,这些年轻人们传着喝完,伙头兵又带着空罐子回去。
这时的天已经完全放晴,从眼前到天边,皆风平草静。
休整过后,大军再度开拔,重新退回胡杨庄,按照命令在原本的营盘上扩建加固。
贺今行多等了一天,敌军却似真的放弃了追击,甚至不见斥候来探。他心知西凉人绝非因不敌而避战,哪怕仙慈关有增援,面对大遂滩的那些人马依然不具有兵力优势。
若是西凉人急于入侵,或许还能露出一些破绽,被他们抓到并进行反击。但如此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他们的处境就难了……
战事肉眼可见会持续下去,他不得不立刻考虑神仙营之后的去留。他明白军师叫他们来找他的意思,但这些年轻人就像随营的苍鹰一样,热爱宽广的天地,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连续待过半个月以上。
“暂时留在这边,怎么样?”
星央没有回答,桑纯就高兴地说:“好啊,我们可以继续打猎!”
纯粹而肆意的笑容感染了贺今行,也跟着放松一些:“别和西凉人的大部队起冲突,只要注意他们的动向就行。”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星央送出很远,回返时已经天黑。他喂了马就歇,预备明儿一早就去苍州城、再向鸣谷关那边跑跑。
隔壁驻扎的是第五营,没轮到值岗的士兵也都歇了。帐篷里很安静,贺长期就着烛光,把自己不小心撕裂的胸甲内衬给缝起来。
以前他干这事儿老是被笑话,他往往会顶回去,谁规定男人就不能学缝补手艺了?张飞绣花听过没,总比穿破烂的好吧?这些人都是年龄比他大的老油子,在西北安家有媳妇儿打理,他又没有。
而今带头起哄的已经不在这里,剩下的人也没心情再笑他,年纪大了,打完一仗得缓几天。
忽然有人低声说:“咱们这几天是不是还得干一回?”
“西凉狗这么蹬鼻子上脸,不打还成?”
“但我怎么觉得是要驻在这儿了?”
……
“反正这个月肯定是回不去了。”几个弟兄嘀咕一阵,想到在玉水的妻儿,渐渐沉寂。
他们并非生出怯战之心。年少时不知畏一腔热血说抛就洒,但现在里外上下都是牵挂,不舍得,就会怕。
一直没参与话题的贺长期终于把胸甲缝补好,起身挂回架时,隔床的同袍问:“贺旗,想不想你老子娘?”
“我挺想见见他们,但不经常想到他们。”他自然地说,见不到,也就没什么好一直想的。
老兵们就笑他果然是年轻,气氛松快了一些,贺平从外面进来,说韩将军派人来找他。
“有任务?”贺长期没想别的,立刻跟着出去了。
帐外篝火连营,听不见任何吵闹,巡逻队有序地来回穿行。这是他们的纪律,不管驻扎在西北哪里,都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盛环颂入京许多年,再押着银车走在秦甘道上,竟有些不适应。
抵达仙慈关,王义先和他交接了文书,就在库里盯着点完数,才带他去关楼上见殷侯。
贺易津正在看胡杨庄传回的军报,见人进来,提了把椅子请他坐。
盛环颂可不敢坐下去,只托着对方的手臂笑道:“大帅身体可还硬朗?”
他本是寒暄,那两人却都没回答,顿时心下一惊,“您?”
“……哦,是我出神了。”贺易津拍了拍他,“秦广仪从骊州绕过来,暂驻在菅州,我在想怎么联合起来构筑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