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白日之下,旗上绘有的草原苍狼栩栩如生。
号角再次鸣响,在大王子耳里却如催命的丧钟一般,令他越加疯狂地驱赶命令手下向大宣的军队进攻。
不多时,他的后方便响起拼杀与惨叫。
“大君有令,大王子犯上作乱,欲谋害王父,罪不容诛!其余被迫跟随他的人,放下武器,可免死罪!否则一律杀无赦!”
“我没罪!是王父偏袒赤杼!”大王子杀红了眼,决心拼死一搏。
林远山时刻注意着靖宁这边,看到大王子不管不顾冲过防线,试图舍了坐骑也要抓住公主,便立即回防。马槊横扫,直接将大王子掀落马下,周遭军士与宫人不眨眼地补上长矛与乱棍,瞬间了结他的性命。
大王子一死,他的手下便溃不成军,要么丢了武器下马,要么被赶来解围的苍狼骑兵杀死。
林远山下了马,踢开大王子的尸体,走到靖宁马前。
他不知杀了多少大王子带来的骑兵,被溅了多少人的血,一身铁甲染红,却把马槊竖于身后,垂头恭敬地问:“殿下可还好?”
在得到对方“无事”的回答之后,沉默片刻,便暂行告退,带人去打扫战场。
又有一匹马行过来。马上骑手曾来大宣求亲,靖宁在除夕宫宴上见过他,是以驱马向前,主动打招呼:“赤杼太子。”
赤杼旋身下了马背,闷哼一声,而后带着歉意拱手道:“让公主殿下受惊了。”
靖宁摇头,“太子可否告知靖宁,这是怎么回事?”
赤杼迟疑少顷,便将实情道出。
原来大王子一直以长子自居,对大君立他为储君十分不满,在他前往大宣求娶妻子之后,两人不睦的关系达到顶峰。近几月以来,大王子一直和他针锋相对打擂台。
他怕大宣来的公主被卷进争斗,是以让人在边境处将和亲队伍拖住,等他彻底处理好大王子,才前来迎亲。
却不料大王子在前不久策划了一场逼宫,事败之后直接潜逃。他一路追击到合撒草原,意识到大王子的意图是抓住公主来威胁他和王庭,便向周边的苍狼骑兵飞鹰传书,让他们提前赶来保护公主。
“原来如此,真是惊险。”靖宁跟着下马,看到对方面色不太好,便问:“你受伤了?”
赤杼看她半晌,才点头承认。
她眉心微蹙,招来贴身侍女,命其取出一瓶金疮药,赠予对方。
赤杼接过并诚恳道谢。
两人稍作会晤,便分开处理各自的事务。
“北黎王庭可不止一个大王子,暗流汹涌得很,且对我大宣的态度都不如赤杼和善。但赤杼这伤,看起来可不轻,会不会有影响?”王正玄跟在公主身边,暗示道。
“说不好。”后者愁眉不展,心中浮起各种猜测,只说:“请王大人将今日之事毫无遗漏地传回朝廷,以确定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臣这就去。”王正玄便折身回毡包。
靖宁立在原地,仰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而后低头便见澄碧的草原,其深远与广袤正如她的闺中密友所言。
“等等!”她回头把人叫住,忧声道:“前两日的来信说江南月初洪灾甚重,不知现下如何,王大人在信里也问一问。”
第167章八十七
大暑三候,大雨时行。
贺今行天未亮便起身,秋玉已经在屋檐下烧炉熬药。
他出声打招呼:“秋婶好早。”
秋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人老了,睡不着。”
她望着瓦沿垂下的雨帘,满怀惆怅,慢慢地轻声说:“我想了一夜,想通了,少当家要去,就让轩哥跟着他一起去。我们一辈子都是生意人,只会做生意,在江南、稷州是做,下西洋也是做。他们下西洋拼出路,我就在稷州打理那些产业,留个退路。”
他们昨夜为柳从心该不该接手下西洋的船队一事商量到很晚。
秋玉极力反对,说虽然商行的产业都被收缴了,但大小姐在少当家来稷州读书时,暗中于汉中路内给他置了些与柳氏商行毫无关联的私产,防的就是这一天。她希望少当家不要以身犯险,改头换面,留在稷州好好经营,其他的事慢慢图谋更加稳妥。
但柳从心坚持要去谈一谈,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贺今行明白她的担忧,只能往好的方向宽慰道:“柳大当家的案子尚未有定论,从心此时为朝廷做事,日后便不会被牵连。他坚韧而有谋勇,定能否极泰来。”
“少当家从小就比庄里所有的孩子都要刻苦,我自然是相信他的能力。但他背负得太多,太苦了啊。”秋玉红着眼摇了摇头,“树倒人散,没几个得用的。可惜远山送公主和亲出塞,音书不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然也能多一个助力。”
她说罢,怔怔地盯着药罐,再次出神。
贺今行算了算时间,若路途未出事故,靖宁公主的和亲队伍此时应该已经抵达北黎王庭,林远山最多两个月就能回来。但他知妇人正哀愁,便不再打扰,转眼却见柳从心站在门边,就在秋玉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