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吵架。”
他快步走进水星阁,刚进门就迎上了贺霞颇为无奈的眼神暗示。两位老人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正脸红脖子粗拍桌互相埋怨,听对话似乎是过来时打不到车,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林光逐拉开椅子入席,问:“菜点好了吗?”
两位这才偃旗息鼓,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饭吃到一半,爷爷不顾奶奶的阻拦,让服务员上了两瓶白酒。自己喝掉了大半瓶,脸上涨红开始在桌上聊起国家局势,又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参军,多么骁勇善战。
奶奶忍不住喷他:“当了两年大头兵,一世军旅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军功多高。”
爷爷“砰”一声拍桌,“头发长见识短!”又转而骂:“我去前线参军保家卫国,你在后面见野男人。”
奶奶:“你不要在孩子们面前信口雌黄。你在参军的时候没去嫖?”
好难听,说得真的好难听。
林光逐无论是上学的环境,还是就业的环境,身边都是高知识分子,亦或是艺术类同僚。大家活的热烈又洒脱,即便是有矛盾,也都是非常体面地用成年人的方式去解决。
就没有见过这样低劣辱骂的。
他低头不语吃菜,贺霞也面色发白,显然已经后悔赴宴了。对面两人吵完一通后,爷爷又醉醺醺取了个小酒盅,盛了白酒递给林光逐。
林光逐拒绝:“我开车来的。”
“你现在叫个代驾。”爷爷不管不顾,将酒盅塞到他的手里。贺霞脸色无比难看,起身阻拦道:“他酒量不好,胃也不好,不能喝。”
爷爷指着酒盅:“站着喝,跳着咽下,感情才能不会断!你今天就算是看着我从香港专程来杭州看望你妈的面子上,也得敬我一杯吧。你就当替你爸敬的,他小时候比你能喝。”
林光逐看见贺霞面色苍白,身形已经摇摇欲坠。顿了下起身拿起外套,说:“饭吃好了。我先送我妈回医院。”
爷爷绕过餐桌将他强行按下。
奶奶终于忍不住,唾弃:“没皮没脸的老不死东西。害死了儿子还敢提起。”
爷爷扭头:“你说谁害死了儿子?”
奶奶摔杯怒斥:“你啊!小孩还未成年你就带他参加生意场上的宴会,从小脑子就是这么喝坏的,才会自杀。你现在又来害孙子。”
“别说了……别说了。”贺霞声音微弱。
林光逐深吸一口气,接过爷爷手上的酒盅,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平静说:“这杯算我敬你的,以后不要再见面,你们也别再来杭州。旅馆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了,开了两间房。晚上医院有宵禁,我先送我妈回医院。”
说完也不顾二老的铁青脸色,牵着贺霞离开了餐厅,贺霞三步一回头,忧心忡忡问:“就这样走行吗?”
林光逐:“不健康的关系不必要去维系,表面功夫看得过去就行了。”
贺霞顿了顿,叹气说:“我以为十多年过去了,他们能有改变。本来还想着最后再吃顿和和美美的饭……”
林光逐转头看着她伤感的神色,酒劲后知后觉往上涌。
坐到了车上,林光逐将头靠在方向盘上缓了一会儿,开始头晕目眩。他酒量本来就差,两瓶啤酒下肚都能醉,更何况一盅白酒,刚下肚时还只觉得这酒很烈,烈到吞咽时都喇嗓子,十几分钟后,浑身都开始轻飘飘的。
“你问一下小张现在有没有空,来接一下。医院晚上可能比较忙,他要是没空就算了,我们叫个代驾回医院吧。”迷迷糊糊时,他听见贺霞对他说这句话。
“好。”他乖乖打开了手机。
发完微信倒在方向盘上,不知道是哪儿撞到了喇叭,汽车长鸣。贺霞惊愕又慌张将他的头扶起来,好笑说:“乖乖,一杯酒就醉啦。”
林光逐看着她,几秒后嗤笑闭上眼。
“没醉,我能走直线。”
贺霞笑出声,说:“你走什么直线。”
林光逐闭着眼睛,说:“你为什么同意见爷爷奶奶。”
贺霞沉默片刻,摸了摸他的头,问:“那你为什么要喝那杯酒。”
“……”
“我也想你爸爸了。”贺霞轻声说。
大约半小时后,张谨言和代驾都没来,贺霞都怀疑儿子是不是喝醉了,去网易云音乐下了个代驾跑腿的单。她都准备重新叫代驾时,主驾驶车门被人拉开,她偏头一看,愣住。
方旬戴着墨镜与棒球帽,妆造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卸下,明显是工作刚结束就赶了过来,风尘仆仆的模样。他接住往外倒的林光逐,抿唇盯了几秒钟,低声问:“你这是喝了多少。”
林光逐闭着眼,声线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