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旁满是集市上独有的喧闹,坐着的、行着的,大家多是交谈自家的琐事,唯有偶发的几道刺耳碰撞声才会引得人们侧目关注。
隐在熙攘繁华下,云岫小心翼翼地将手中古楼子包裹严实,而后低声开口。
“四娘从前便体恤下人,如今醒后更是温柔非常,就连待我这过失之人也愈加亲和,我知这是四娘心善,珍惜我这旧人,可三郎君何必如此?连这古楼子还要多买一份……”
“今日我带四娘出府,已是犯了大忌,三郎君这般,云岫实在惶恐难食。”
“打住!你没有过失,不许给自己身上安罪名!”
压着声音喝止住云岫的揽责,“崔清婉”不满地摇摇头,当日意外又不是云岫一人所能左右的,她可不许对方因为身份地位就硬要将过错全部包揽。
而同样坐在矮桌边的崔皓羿却未对此发表看法,他只是吩咐端着碗盏的小二将汤匙送来,待人走后才缓缓开口。
“阿婉擅自出府,论理,你确实该罚,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想在阿婉身上做文章,昨日之事便是最好的例证。”
“因此你只管贴身护着阿婉,随阿婉心意办事便好,毕竟比起旁人,还是你更贴心些。”
云岫见热汤已被送来,顺手便将自己那份儿古楼子裹严实放在桌上,她正欲伸手取来自家四娘的汤碗准备吹凉,不想这下意识的伺候举动竟被当事人所阻止——
“崔清婉”极为迅速地按住她的手背,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忙活,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也不愿为这个争执,一番眼神交流后,二人竟无声地角起力来。
崔皓羿自然注意到眼前两人的激烈交锋,他垂眸瞟了眼双方交叠的双手,不禁勾起嘴角,许是恐人瞧见,他又迅速敛起笑意,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至于这早膳,你只当是照顾阿婉应得的,何况我若不估算你的份儿,只怕阿婉要念叨我一上午的促狭小气,你就当是沾了阿婉的光,好好享用吧。”
听罢三郎君言语,云岫一时恍神,手中动作也是卸了力,随后她微微垂首,斟酌着开口。
“云岫先谢过三郎君,只是有一事云岫尚且不明,既然三郎君恐四娘遭人算计,为何还要云岫依着四娘,随四娘的心意办事呢?如此情势,四娘藏在府内不是更稳妥吗?”
“稳妥?”
崔皓羿这次不加掩饰地发出一声轻笑,他单手持起碗盏,虽已送到嘴边,却未入口,只是让那氤氲热气遮掩住他晦暗眸色,令旁人辨不清分毫。
“砧板上的鱼肉最为稳妥,可等待它的,只有磨利的脍刀罢了。”
“也就是说入局才有较量的机会,就像云岫此刻松了手,这汤碗啊,只能我来把握了。”
趁云岫不注意,“崔清婉”笑眯眯地夺过汤碗的控制权,她照着崔皓羿的模样,也优雅地持起汤碗,然后不失风度地抿上一口——
“啊烫!”
“当心!”
“四娘慢些!”
崔皓羿迅速放下手中碗盏并将她的汤碗也接拿过来,云岫更是慌忙从怀里抽出手帕为她擦拭嘴角。
面对二人过于及时的关切,“崔清婉”不知是烫得厉害还是羞得不好意思,一瞬间面红耳赤起来,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大着舌头回答。
“窝七系系以匿博敲,没系没系。”
“四娘说什么?”云岫眨眨眼,不明所以。
“以匿博敲……”崔皓羿略一沉吟,随即会心一笑,“是以力破巧?阿婉有这般心思,想必那幕后之人定不会侥幸逃脱。”
顾不上什么巧不巧的,云岫现下只心疼自家四娘被烫着舌头,她小心翼翼地端详“崔清婉”的唇舌,检查烫伤是否严重。
只是她尚未瞧看仔细,便被崔皓羿这番话弄得一愣——
“郎君所言……莫非已有证据表明昨日之事确有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