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珠,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一向慈爱的母亲居然开口了,“要你去,你就听父亲的话。眼下最是需要你的时候,你以前读过的那么多书,现在要派上用场啊。”
“你是戚家的女儿,之前不是说了,要肩负起家族重任吗?”
在她过去的人生里,为人爽利干脆的母亲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说她是戚家的好女儿,一定能为戚家做出贡献。
她依然笑得眉眼弯弯。
父亲也是,姐姐亦然。
戚映珠齿间摩挲,终于又吐出一句话:“倘若我分化成了乾元,那怎么办?姐姐就会入宫吗?”
她永远忘记不了自己至韶的那一日,戚家阖府为她庆祝,欢喜自家又出了一位坤泽。
……明明姐姐成为坤泽的时候,她们家没什么动静,却偏偏对她这个养女,非常上心。彼时的戚映珠,还以为是养父母极其偏爱她。
如今看来,是得意于下注成功。
对面的几个人完全不敢回答戚映珠的问题。
而父亲则更为严厉:“好了,戚映珠,不管如何,你都来京城了,陛下也许过诺,明日,我们就去宫中面圣。”
他说话时,带着不由分说的威严。
戚映珠泪痕满脸,一边念叨着“不”,一边冲出了这间小房间。
她要逃。
她绝不会待在这里,她不要入宫去做那素未谋面、半截身子入土皇帝的妻子!
这里是慕府,她的父亲也没带人来,她要是藏起来,父亲也只能挨着挨着找,断然不会惊动赴宴宾客。
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一望四下,金芒映翠,声喧人沸。
热闹是他们的,同她有什么关系?
戚映珠极其不安地想着,跌跌撞撞疯狂跑着,全然没了高门贵女的风范。
什么高门贵女,她不想要!
她宁愿做一个民妇,也好过去那寂寥深宫中守活寡!
身后父母、姐姐的声音不高也不低——担心惊扰了慕家人和宾客,也只能安静寻她。
好在慕家人同父亲的关系不亲,不然,就是阖府一起来逼她入宫了。
戚映珠悲凉地想着,继续在偌大的慕府中奔跑。
她走啊走,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什么地方——
戚映珠闯进了一间没带上门的房间,这里烛火晃动,适才就在黑夜中勾着她往这边来。
身后的脚步声音也渐渐远了,细碎了。
似是安定了。
戚映珠这才放下心来,她倏然瞧见,这房间檀桌上,置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天青色的酒壶。
长这么大,戚映珠还没有喝过酒,她觉得那物熏人,喝了便叫人发疯,或是一醉不起,惹人厌烦。
可此时此刻,戚映珠却巴不得自己一醉不起,或是痛快地发一场疯,说她死也不会嫁给皇帝。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是什么酒,会不会有问题——
可再有什么问题,哪怕是死,也比她嫁给那将死的皇帝好!
还有人说一醉解千愁呢,戚映珠没再多想,拨开了酒壶,便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直呛到面色通红。
……但她很快发觉不对:
席卷她的不是醉意,而是一种敏感的,挑起她体中潮热的东西。
戚映珠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这样的感受,她只有在潮泽期来临时,才有过。
换言之,这酒中,下了奇怪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