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
楼相见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笑得不是很在乎,只是伸出手去捧住少年的脸。魔尊眉目闲散,低头凑近,他看着那双深若古井的眼睛,两人垂落的发丝相互纠缠在了一起。
楼相见知道,从他将自己斩落幽魔渊的那一刀开始,到后来他九死一生打破幽魔渊封印后闯上九华仙宗时的死斗,再到仙魔大战,他用在自己身上的天雷诛邪阵。
每一次交锋,他都是对他赶尽杀绝。
楼相见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会后悔,可楼相见也知道,从很早以前就知道——
自己喜欢着燕深。
年少慕艾,那一身恣睢张扬的黑衣,终究成了他心里不可替换的色彩。伴随着血腥与争斗,每一次刀剑翁鸣都好像藏着少年无法言说的情事。
可也正因为如此,楼相见才更恨他。
恨他几次三番置自己于死地,亦恨自己面对如此决绝狠辣的燕深,却依旧放不下的喜欢他。
更恨这个残酷无情的燕深,到底杀死了曾经那个与他是敌,亦是友的燕深。
楼相见指尖摩挲着裴初的脸,掌心下滑又扣住少年的喉结,魔尊的嗓音慵懒且沉。
“可我后悔了燕深。”
裴初喉咙哽动,被迫仰头,望见那双猩红眼眸里,翻滚着的他不甚明晰的情愫。裴初身体一僵,正想要脱离这个动作却被对方先一步抓住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风流俊雅的魔尊笑意悠悠,俯身凑近裴初耳畔,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裴初的脖颈。裴初看着他眼尾逐渐浮现的红痕心有些沉,可这会儿楼相见却桎梏着他说不出话。
于是他只能听见魔尊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当年,我不该选择杀死你的。”
当年仙魔大战持续百年,到最后陷入疯魔的燕深还想要拉着整个仙盟的人下水,与楼相见所带领的魔族同归于尽。
可惜最后计划败露,在被楼相见从寒山救出来的江送雪的促成中,仙魔两道停战修和。而死心不改,依旧想引战的燕深被仙魔两道联合围攻于朝阳峰。
最后在与江送雪和楼相见的打斗中,被逼至死阵,烈焰焚身,魂飞魄散。
他们争斗百年不死不休,早已注定是这个结局。楼相见本以为燕深身死魂灭,那些纠缠在两人之间难以喘息的爱恨也会随之消散。
可在他以为这人魂飞魄散的六百年里,楼相见麻木的修着一把破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执念着什么。
直到裴初死而复生,楼相见再次抓住他时,终究明白,自己从来不想失去他。
被魔尊扣住脖颈的裴初眼睫轻颤,楼相见拿过自己带来的药瓶,掰开裴初的嘴给他喂了进去。裴初下意识的想要吐出,却被楼相见低头堵住了嘴。
有什么东西被楼相见用舌尖推着划过了自己的喉咙,紧接着楼相见又毫不顾忌的在他嘴里扫了一圈。裴初眉心蹙起,抬手欲拍,却被楼相见抓住锁链,用力的咬破了他的唇角。
血腥味霎时在两人唇齿间弥漫,楼相见抬着少年的下巴,碾着他的唇一点点的加深着这个吻。
霸道狠戾,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好像要将那纠缠的两世的爱恨都揉碎了化进骨血。
裴初呼吸困难,同时感觉到楼相见一缕神识入侵到自己的识海。裴初的后背立即冒出了冷汗,发现楼相见的神识直抵自己的魂体,烙进了自己的元魂。
好像有什么在灼烧着他,裴初身体发烫,一朵黑莲在他的胸口开始蔓延盛开。
“你给我喂了什么。”
裴初在识海里出声质问,楼相见将他困在墙角,捻着他的唇轻笑出声,漫不经心的在识海里回答了他,“魔尊的契血而已。”
裴初眉头一跳,楼相见与他额头相抵,天魔印下,他目光晦暗深邃,露出偏执的红。两人掌心相叠,黑莲自魂体滋生,被魔尊以血灌养,通过两人紧握的双手又在魔尊胸膛盛开。
双生并蒂,妖娆摇曳,最终在两人身上形成一道道侣契印。
裴初:“”
裴初唇角流血,微微抬眸,墙上的烛台爆出火星,火苗跳动,好像骤然打破了裴初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他望着眼前的黑衣魔尊,竟一时有些失语。
楼相见擦着他嘴角的殷红,如同点上胭脂,“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他低声说着情话,却好像是在诅咒,隐忍着疯狂的眸光落在少年身上,阴沉的声线里藏着一丝颤抖。
魔尊与鬼王强制缔结成了道侣,魔界特有的双生并蒂莲,契约了灵魂。
死而复生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没有人知道燕深到底是怎么从当年那场能将人烧得神魂覆灭的烈火中活下来的。
也没什么人知道,在他消失不见的六百年里,这人又去了哪里。
楼相见对这些并不想去追究,哪怕这人现在只是一个破旧不堪,被无数厉鬼啃噬得千疮百孔的亡魂,楼相见也只想把他牢牢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