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夏夜,湖泊之畔汇聚着几只萤火虫,皎若银盘的明月倒映在湖中,伴随着‘哗’的一声响,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了涟漪。
江送雪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黑衣披着月光,如一尾月下人鱼般破水而出。他长发披散,咬着嘴里的发带,漫不经心的将满头青丝捋的到脑后,露出那张锋锐俊朗的脸。
水雾弥漫间,他丰姿如玉,婉转风流,一身湿透的黑衣薄薄的贴在他身上,勾勒着他若隐若现的腰肢,水珠顺着他的眼睫滚落,敞开的衣襟上,是他肩膀和胸膛被妖兽抓伤的血痕。
那瓷白肌肤上渗出的血珠,让人怜惜的想要为他吻去,再细细舔砥他的伤痕。隐藏在榕树上的白衣,呼吸一沉,向来清心寡欲的人不明所以的心跳加速,为自己一瞬间冒出来的荒唐念想,自愧不已。
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冷静淡然的江送雪,在这一晚却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他僵着身子,怕自己一动便会被那人发现,垂着眼眸,念了一遍又一遍的清心咒,可直到那人出浴离开,他也只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那一瓶药终究是没送出去,那一晚的梦也是荒诞不已。
江送雪冰灵根,修道忘情,却不懂情,早已心动却不自知,自欺欺人的以为是自己修行出了差错。
可那年月色之下的黑衣出水,到底是扰了江送雪的心,从此他动了情,有了欲,却始终不敢承认,亦不敢直视。
心魔幻像须臾间皆已消散,可江送雪抬起了手,依旧一点一点的摩挲着少年的脸颊。
这不是心魔,而是真正的燕深。
白衣仙尊一直都是一个很清醒的人,这么多年虽任由心魔发展,却从来不会轻易被他蛊惑迷乱,直到如今再见裴初,他才知道自己的欲念远比想象中的要深。
六百年过去,一朝间的失而复得,江送雪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平静。
“燕深”
裴初微微仰头,避开了江送雪的手,他的目光从那双眸色渐深的银灰色眼眸中扫过,心中突然有些沉涩。
当年秘境之后,江送雪被罚寒山,裴初第一次来看他时,和他说了许多话。他说自己很早以前就仰慕着大师兄,在登仙梯上渴望被他收做亲嫡,他却没有选自己。
他说他多么嫉妒楼相见,因为每次争执江送雪都会毫无条件的偏袒保护他,却从来不会护着自己。
他说他恨江送雪,恨他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大师兄。
没办法,他只能将他拉下神坛,从云端跌落,连带着那个被他嫉妒的楼相见,也被他斩落了幽魔渊。
他不知道,江送雪其实一直都是关注他的,一直也是爱护他的。甚至这份爱护之心与好感,有时到了好像要越出雷池的地步,让他愈加不敢轻举妄动。
江送雪或许不会怨恨燕深毁了自己,可楼相见坠入幽魔渊,这场同门相残的闹剧,他终究无法坦然燕深犯下的错。
他那时目不能视,看不见燕深的模样和神情,只能听见他低笑着和自己说话,一字一句,满是恶意——
“反正江师兄眼里从来都是看不见我的,便是瞎了才是最好。”
江送雪沉默良久,隔着寒山深潭,他们一个被禁押在石台之上,白布遮眼,一身破落。一个抱着刀,坐着洞内的凉阶上,侧身靠着石壁满目疲倦。
江送雪就这样听着他好似疯魔般的话语,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燕深,你入怔了。”
那时的裴初脑袋抵着墙,听着江送雪这一句话,淡淡的笑出了声。
可是如今,裴初看着面前将他困在寒山,心生魔障,却一再放任犹不自解的江送雪,叹息一声,终是说道——
“江送雪,你入怔了。”
江送雪身子一僵,揽住了裴初的腰,视野骤然翻转,裴初被压在了身下。
清冷白雪覆盖了寒艳红梅,江送雪握着少年的腰,水中倒影清冽,似乎在鼓舞诱导着仙尊的沉沦。
江送雪银灰色的眼眸深深映着少年身影,可他的目光下落,突然又看见了被他扯开的衣襟下,少年胸口,那朵妖冶的黑莲契印。
这是道侣的魂契。
仙尊眉头轻皱,指尖抚上少年的胸口,素来冷淡的神色里浮现出一点悲伤,“我与你错过一世,换六百年相思入魔。”
“这一次我不想再放手了,燕深。”
寒山封闭,能暂时阻隔黑莲契印之间的联系,江送雪忽然就想着,若是将这人押在这里一辈子,也极好的。
忘情非是无情,忘情寂静不动情,若是记起便是天下至情,当初不通情爱的仙尊,如今却已是因爱入魔。
皑皑白雪,也终究染上了黑。
洞口突然传来一声碎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陆无溪僵硬的迎来了石台上两人的目光。
向来克己复礼,清心寡欲的大师兄压在鬼王身上,手指亲狎的覆在少年的胸口。
“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