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裤兜里的卡片没找到,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和戚敏曾经有过交流——公园是新建的,附近没有安装摄像头,也就无从拍下戚敏的身影。电话号码也不对。那女人又无缘无故躲起来不出现。秦关好说歹说,费尽口舌,总算把厉阳和那两个警察打发走。但他们离开的时候,明显对他秦关满怀着不信任。这些都好说,随他们,爱信不信,秦关无所谓,戚敏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他们迟早会找到的。秦关在意的,是徐如意。虽然秦关蹲在沙发前,翻来覆去、无比诚恳地跟徐如意解释了很久,但,看着她始终低垂的眼睛,微微弯成拱桥的嘴,以及一声不吭就去了女儿房间的冷冷的背影,秦关就知道,他并没有完全说服徐如意。猜疑就像一颗种子,在徐如意的心里生了根,一旦生根,就会悄悄发芽,见风就长。那个时候,徐如意就会去调查,去求证,甚至,说不定还会往前翻。一想到往前翻,秦关连躺都躺不住,忍不住从床上坐起身来。都怪戚敏。那女人无耻贪婪,又愚蠢,不就是要钱吗?不就是想要三百万吗?为什么要搞这一出?弄出这么多事来?刚好她找的男朋友厉阳又是个更蠢的家伙——女人不接你电话,不见你,这意思还不明显?不就是要分手,要甩掉你?这一对蠢货,硬是把事情闹成现在这样,把他的家搞得鸡犬不宁,叫他秦关如何收场?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他的车到底谁进去过?那个藏在驾驶座下的装有黑丝袜的袋子,究竟是谁拿走了?虽然女儿可以为徐如意作证,但是,秦关仍然没有办法不去怀疑徐如意——知道他这个生活习惯的人,只有她。秦关过惯了穷日子,穷,让他养成了“积累”的习惯——他跟徐如意谈恋爱的时候,徐如意第一次去他宿舍,就曾因此打趣他是属蚂蚁的。秦关不舍得扔掉任何东西,就连超市的塑料袋,他都会一个个叠好,塞到钢管床的棕垫下方。知道这个习惯的人,只有徐如意。她知道他拿到任何袋子就会随手塞到驾驶座下的习惯,她也能拿到他的车钥匙,并且,她常去那家超市。会是她吗?如果真的是她呢?秦关焦躁地摸着下巴,刚刚钻出的胡须像一根根税利的锋芒,异常扎手——如果真的是如意,那么,不论徐如意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一定已经跟踪他多时了。她在跟踪他。秦关咽口唾沫,在黑暗中费力地吞下这个可怕的念头,他无声地抬起眼皮,静谧的黑夜中,冷风如丝丝缕缕的薄冰,从空调口倾泻而下,他清楚地感觉到,后背瞬间爬满了一层凉意。第二天早上,家里看起来跟平时无异。冯姨早早起床,做早餐,给如意和小梨子洗衣服,忙得一刻不停,如意给小梨子穿衣服,陪她叽叽喳喳地刷牙洗脸吃饭。一切如同往常,但气氛却似乎完全凝滞了。徐如意只跟冯姨和孩子说话,从头到尾,都不看秦关一眼,秦关剥好了鸡蛋,递到她手边,徐如意却反手用筷子末端把它顶了回去。她显然在生气。如果是生气——秦关悬着的心倒稍稍平缓了一些——生气,是女人吃醋的表现,她如果生气,就说明她吃醋,怄气,她能怄的,不过是戚敏和他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是这样,倒容易解决,女人,哄哄就是了,她们这个群体,大约是生理构造的不同,总是愚蠢地把情感问题看得大于天,男人略略演一场悔过自新,再在生活里贡献一点不值钱的情绪价值,施舍一些不起眼的小恩小惠,她们就立刻能编造出王子公主的浪漫幸福来。秦关在桌底下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徐如意的腿上。她刺猬一般弹开自己的腿。确实是生气。但,想到车中丢失的丝袜,秦关又不敢妄自断言——会不会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秦关低着头,一下接一下把食物塞进嘴里,平静咀嚼着,眼睛始终没有抬起,但,眼皮的每个细胞都在偷瞄徐如意。然而,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秦关只能暂时作罢,吃完饭,便赶紧上班去了。这是他心神最混乱的一天。刚到事务所还没半个小时,警方就又给他打电话,问的,还是戚敏的事:“秦律师,一个晚上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起来,戚敏到底住在哪个地方的201室?”秦关真的烦死了——他哪里记得是什么地方的201室?他负责看守戚敏的吗?究竟要因为这个女人的事,纠缠他多久?他更烦戚敏——这个智障女人,事情都结束了,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接警察电话?秦关无法正常工作,他给戚敏的新号码打电话,对方接了,说打断了,再打,挂掉,不接,发信息,不回。他想去找戚敏,但是,这种时候,一旦出去,被厉阳、警察或者徐如意发现,他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有徐如意。她到底为什么要偷他的车钥匙,跟踪他?甚至,拿走他驾驶座下的黑丝袜?对徐如意的怀疑,就像在一个饱满的气球上戳了一个小洞,他想摁住,但里面满塞的信任根本不由他控制地、不可收拾地往外倾泻。终于,秦关熬到中午11:30,再也坐不住了,他没去楼下吃午饭,而是买了一提徐如意最爱吃的蛋糕,直奔回家。他要杀她一个措手不及。不把这些疑问搞清楚,秦关会疯的。:()消失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