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下官张炜,是,是个太守。。。。。。”
仅仅开口说了一句话,他的下巴就像失去控制般无法再说出多余的话语,只能勉强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他们身后其他官员也一一做了介绍,宋铮认真听过,发现果真如沈尧所说,灵觉县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能叫上名的全在这了。
这些官员介绍完后,沈尧的目光终于落到宋铮身上。
宋铮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弯腰行礼,“民女宋铮,谷岭县胡家村人士。今日来此,是为状告灵觉县官员面对瘟疫,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失职渎职,弃民而逃。致使灵觉县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虽然她知道,此事远不如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可站在她的视角,却也实在看不出更多内幕。不过沈尧今日唤她来此,想必也只是想借她之口,开始灵觉瘟疫事件的审判。所以她坐在一边适时打配合就好,这位钦差大人自有计划。
果不其然,沈尧朝她点点头,没在追问她更多。冷冽的目光转到跪着的各位官员身上,声音猛地沉下来:“尔等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本应担君之忧。而今,面对瘟疫,尔等却只顾自身安危,弃百姓于不顾!灵觉县令何在!”
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缓缓俯身,颤声道:“下官在。。。。。。”
“临阵脱逃,导致瘟疫扩散,按《熙盛新律》当处死刑,子女三代流放,你可认罪?”
“不。。。。。。不。。。。。。”那位老人顿时涕泪横流,宽大的官袍覆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他像一根脆弱的竹竿。
几滴涎液自他唇边低落,他嘴唇颤抖半晌,才吐出一句,“下官无权。。。。。。无权过问灵觉。。。。。。事宜,我,我不知。。。。。。听从太守命。。。。。。令。”
风烛残年的老人跪在堂下露出这般神情,任谁看了都会有几分不忍。沈尧微眯起眼,看向他旁边另一位老人,“灵觉县令无权过问灵觉事宜,那县丞呢?县丞知情吗?”
听到他点名的一瞬间,那位头发稀疏枯黄的县丞身上突然泄力,公堂上霎时飘出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县丞摇着头,像是陷入什么梦魇般只重复着一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堂上霎时陷入一片静谧。
他身旁另一位身形肥胖的官员见状,立刻见缝插针道:“是,是,我们都是听从太守的命令行事,大人让我们走,我们哪敢不从啊!灵觉县此次事件,我们都不知情!”
张炜呜咽一声,飞快摆着手,两行清泪自面颊划过,显得极其无辜。
“荒唐!尔等身为灵觉县地方官员,管辖之地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瘟疫,县令不知情,县丞不知情,主簿也不知情!”沈尧站起身,重重一拍惊堂木,堂下灵觉县官员们又是一阵哆嗦。
“无权过问?尔等在灵觉县任职超三十年,享受了百姓三十年的供奉,最后只换来一句无权过分?!你们无权过分,谁能过问?!”
堂下官员们或垂泪或发抖或面面相觑,皆是面露怯色,无人敢应答。沈尧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张炜!”
“下官。。。。。。呜——下官在。”
“县令无权过问灵觉事宜,那你呢?你可有权过问?”
“下官。。。。。。下官。。。。。”他的目光四处乱瞟,却始终没个落点,只能连续磕着头求饶,“下官只是想活。。。。。。想活着。”
想活着,所以自己逃了出去。很简单的一句话,简单得让衙门外无数挣扎在痛苦中的生命都变轻许多。
宋铮闭上眼,疲惫地叹了口气。
沈尧眉目间浮起一抹烦躁,他一一扫过着堂下这群百无一用、推卸责任的官员,正欲开口,却听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匆匆而入,附在沈尧耳边低语了几句。沈尧神色微愣,目光沉沉,似有深意。
“传上来。”他道。
不多时,一道高挑优雅的身形自远处款款而来,宋铮遥遥望去,惊讶地发现,竟是卓盈袖!
卓盈袖在公堂之上站定,掀开朴素的衣袍缓缓下跪。她伸出左手按住右手,拱手于地,又缓缓叩首,竟是直接行了稽首大礼。
“民女卓盈袖,灵觉县行商卓勉之女,见过钦差大人。“
沈尧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口问道:“你可有何冤屈?”
“民女要状告宁才郡太守张炜,用懦弱之假面,行苟且腌臜之事,害民女父母感染瘟疫,家破人亡。害灵觉县百姓于水火之中,民不聊生!”卓盈袖字字铿锵,说到最后几乎要咬碎银牙,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张炜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不断地摇着头,嘴里喃喃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在卓盈袖满含恨意、恨不能就地将他千刀万剐的视线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几不可闻。
沈尧手指轻叩案几,轻声道:“你且将你所知之事细细道来,不可有丝毫遗漏。”
堂下跪姿笔直的陈书禹抬起头,目光沉沉盯向他。沈尧不经意地对上他的目光,又视而不见地略过去。
陈书禹却突然开口:“钦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