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时佣人在旁边守着他,他在客厅躺着发呆佣人也在旁边守着,完全是监视犯人一样的架势。
但佣人们?也惊讶地发现,虽然陈清泉是那样嘱咐的,但陈月江似乎没有想过要?逃跑。
少年吃完早饭就会在客厅看?着电视发呆,有时候在院子里走走看?着旁边一颗茂密的树也会发呆,他像是什么也没有想,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但很快他又?都?会放弃。
有个佣人在陈家干了十来年了,几乎算是看?着陈月江长大的,她趁一个阳光还不错的中午,午休结束,陈月江把手指从钢琴键上拿下来时,凑过去,用关切的口吻说。
“……有再大的问题,也不要?和?自己的哥哥闹脾气?啊。”她细声劝慰了陈月江很久,陈月江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
“我心里有两个人。”
直到她沉默,他才忽然开了口。
少年眼前是漂亮的、黑白?相间的琴键。
这是陈清泉的钢琴。
陈清泉小时候钢琴弹得极好,因此这架钢琴也一直被他宝贝着,所?以?尽管陈月江后来也学了琴,却绝不愿意?碰一下他的东西。
“什么人?”佣人小心翼翼地问。
“两个小人。”陈月江看?了她一眼,“一个小人说陈清泉说的话都?是放屁,另一个小人说,陈清泉说的话是事实。”
他问:“你觉得呢?”
佣人说:“小少爷……哥哥他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为了你好啊。”
陈月江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把手搭上钢琴,黑白?的琴键在他指尖摁下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响声。
陈月江已经很多年没弹过钢琴了。
他每在这个家里学会一样东西,就会觉得羞愧,每接受这个家的一分钱就会痛苦。
这两种感觉滋养着陈月江的童年,伴随着他长大。
然后就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不会感到羞愧的、心安理得的糟糕的人。
他最开始要?的其实很少,真的只?是想让她看?看?他而?已。
他看?着宋笑、看?着她,看?着他们?欢笑,看?着他们?对彼此真挚的情感,就觉得自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只?会嫉妒的怪物。
后来宋家倒了,宋笑和?姜左分开了,现在的局面,是陈家给了他这个机会,可以?这么说。
但他已经不会觉得羞愧,也不会痛苦了。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月江发现自己不满足于只?是让她看?看?自己。
人很贪得无厌,陈月江这个人尤其如此。
他心里真正想要?的永远比嘴上说的,要?多得多。
所?以?陈清泉的话在那一晚让他感到刺痛时,陈月江有点惊讶,但又?不那么惊讶。
自己为什么感到痛苦?
因为陈清泉说姜左不爱他吗?
可他知道?姜左不爱他啊。
陈月江在那天深夜对姜左说“你不爱我,我会疯的”的话,是他的一种计谋而?已,他称述的是事实,但他想要?的是姜左为此感到愧疚。只?要?一点点就好。
最后可以?说是成功了,姜左脱掉他的衣服,把他推到床上,陈月江紧张得暗地里把舌尖咬出了血,他看?着身上的姜左,定定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还不爱他。
陈月江不是猎人,他是一只?有耐心的猎物,他不仅想要?猎人用刀刺穿他的身体,他还想要?猎人抱起他的尸体,亲亲他的额头。
陈月江流着血在雪地里等待,等待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猎人会为他的模样惊艳,然后停下脚步把他的皮毛割下来放进竹筐。
陈月江以?为只?要?这样自己就满意?了。
她让他搬进她的房子里,吃饭时和?他聊天,睡前摸摸他的脸颊,她教?导他,劝诫他,亲吻他,用不知如何形容的关系和?他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