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困惑、恶心、眩晕、无措……混乱地涌向口、鼻、头顶,像是划开头皮,向内灌注水银,皮肉之间的连接处都溶解。
悟说,要不要把他们都杀了?
他说,那没有意义,所以没有必要。
但,他们杀了理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埋藏不该有的想法到最深处,他和悟一同离开,带着理子的尸体。
悟说,要把理子送回高专,送到她家人身边。
于是悟离开,只剩杰走在街上,独自一人。他没办法回去,暂时,没办法面对不久前遭遇的场景。
但像是记住一段旋律后,很快就能在街边听见,刚学会的生僻字,看下一本书前就能遇见。人一旦认知到某件事后,就会发现它随处可见,仿佛全在朝他聚拢。
商业街的大屏幕上,在播放康斯坦丁的预告片,百夫长拿着命运之矛,刺入十字架上耶稣的侧腹……
一年中,能有多少带宗教意味的电影?
不多。
为什么偏偏赶在现在?这意味着什么?世界想告诉他什么?
移开视线不去看,放空大脑,面前的厚玻璃映照出他的身影,黑色的,像是焦糊的一团。
现在,谁才是强者,谁才是弱者?他是什么?为什么如此……
再次陷入思维的漩涡,他又一次清空大脑,但身体里有个声音不断出现,絮絮叨叨,撕裂他的想法,阴冷的小提琴声又隐约浮现。
倾诉的欲望,像呕吐物一样漫到喉头,仿佛只要他能开口,就能释放体内涨到疼痛的污物。
但是不行。
悟认可他是挚友,是因为他们同为“最强”,所以他不能在悟面前,暴露悲观弱小的一面。
翠子“喜欢”他,是因为觉得神秘,又能轻松相处,所以他不能完全剖开自己,也不能暴露过于沉重的情感。
哈——
使劲吐出一口浊气,又大口吸入。
呼气,吸气。
这样的偏爱,这种对不完全的他的偏爱,有什么意义?
“小哥,你不舒服吗?”
路过的男人,看见杰蹲在小巷阴影处,神情低落受挫,便向他问询。
但并非出于好意。
他身材消瘦,嘴里叼着烟,穿着皱巴的套头长袖,大概几天没洗,发型胡渣也显得不修边幅。
“年纪轻轻的,别垮着脸,抽根烟,什么都好了,再不行,哥还有更舒服的东西。”
火柴划过磷面,亮眼的火花一闪而过,橙红的火焰燃起,跳动,他点燃新的香烟,递给杰。
因为自己已经陷落绝境,所以想把他人也引诱下来。
看穿男人举动背后的含义,但杰仍然接过,无法向外释放暴烈的情绪,那么向内选择伤害自己,也能带来些许舒畅。
甜丝丝的烟气在舌面散开,轻柔地滚动到气管,再钻到肺部深处。
“咳、咳。”他呛住了。
耳边传来男人的嗤笑,头晕目眩,他站起来,木然地睁着眼,双腿发飘得总觉得要摔倒,同时还有种下沉的宁静。
三分钟后,眩晕感才消失,烟熏的干燥香气,中和潮湿的触感,他抽完这根烟,在男人试图留下他的叫骂声中离开。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回到家中,手放在翠子房间的门把手上,按下,然后推门向里。
床上,翠子一个鲤鱼打挺,扔下书本,飞快拉过被子,盖住只穿一件的下半身。
“你怎么不敲门!”瞪大眼睛,翠子右手使劲拍床,“出去,出去。”
但惊吓之余,她想,杰向来不是这么冒失的人。
呼吸平缓下来,她抓紧被子,皱眉望向杰:“好吧,你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