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三十里外,三火红花林。
斜风细雨,星稀月淡,飘荡如火苗的落叶下了漫天,滔滔焰色不绝。
这纷扬的火红中,地面躺了个人,那人雪白猫耳耷拉,长尾盘卷到胸前,尾巴尖搭在手腕。
——他当年,便是在此处,这燕归城的红花林,救起她的。
若要死心,便从最初。
千秋尔侧躺在地,墨色长发流泻腰背,雪白尾巴抱在怀中,黑白两色呈阴阳八卦,将她笼在其中。
雨丝迷蒙,织出灰乌乌的天地,千秋尔睫毛上雨滴垂垂欲落,鼻尖也点了颗晶莹,她双眼颓然睁开条缝,百无聊赖仰望上空。
夜风凉飕飕,嶙峋枯长的花枝映上沉黑天幕,那么灼灼艳艳的红花,影子仍旧寂寥。
飞升天宫前,她从未苦过男女之情。
并非为了心无旁骛去修炼,刻意断情绝爱,而是真没遇着动心的,再者,她的心无旁骛也与常人不同——
千秋尔只定大方向。
正如她有意飞升天界,那么此后的每一日,她会跑跑玩玩,东嗅嗅西吃吃,随心所欲,只不过河面波澜不休,河底总是沉静坚固——她始终记得修行,朝着大方向玩过去便可。
啊,只是不曾想,从前没机会一尝的情关,反而被贬下凡后,突然来了。
枝头一朵红花落。
花朵正砸上千秋尔睫毛,花香沁着雨水,凉悠悠的香气荡开。
她应激一闭眼,再轻缓睁开。
面前便多了张脸。
公子白面俊美,撑着伞,轻轻遮挡向她飘落的雨。他眉心微蹙,仍是那双泪光点动的漂亮眸子,声音皎洁,能听出悯惜:
“在下让姑娘如此,怎得心安,但情之一字,实难勉强,只能道句对不住姑娘。。。”
看,她的情关来了。
千秋尔转动眼珠,目光旁落,语气轻而无谓:“陆公子请回,我想一只猫静静。”
陆歧真望她片刻,将伞放下,转身离去。
“我还会替你治病的!”她遽然坐起,对着他背影喊道,“你得允许我还为你诊治!”
陆歧真驻足。
良久,他都没回头。
到底只她有望救治他的怪病,到底,只有她做自己的医者,他才稍微安心——换做旁人,会否利用这点来操纵他都未可知。
陆歧真侧过脸,仍没看她,只哀望满地落红,语气很轻,听着却又那么涩重。
“深荷厚意,陆某。。。惟有谢过姑娘大恩了。”
千秋尔微笑。
话毕,陆歧真毫不逗留,迈步离去。
千秋尔瘪起嘴,注视他背影许久,直到细雨飘渺间,公子的身影彻底不见,她眼底饱满的泪珠,也早与雨滴混合不清了。
视线彻底模糊。
千秋尔呜咽出声,抱膝垂头,这才哭出来:“对不住,谢谢,对不住,谢谢!陆歧真,你为何对我只有这些!”
她哀哀哭了不知多久,忽而,头顶雨丝又被遮住。
千秋尔愣了下,哭红的双眼缓慢抬起。
面前少年黑衣乌发,面容冰清,他脸色低沉,眼底情绪复杂,右臂前伸为她撑伞。
陆歧真寻到她后,便联系他过来了。
“小千。。。”他蹲下身,轻轻叹息,“你得接受,有些人就是你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