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太爱他了。”挽月忽然抬起头,跪在地上向前匍匐两步,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我太害怕了。”
“你爱他爱到要去害人。”江流皱眉:“这样的爱值得吗?”
“还是说,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多看你一眼。”
挽月身形一颤,哆嗦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不,你不懂。”
江流嗤笑一声:“我当然不懂,我更不想懂。爱能让人变得多卑微,我见多了。卑微不是错,但卑微到失去自我,就是蠢。”
挽月低着头,肩膀颤抖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我自小没了爹娘,被卖到红袖坊后饱受欺压,是何大人……是何大人……”
“别把本就属于你的权利当成是别人的恩赐。”江流冷声说道:“我明白你的痛苦和挣扎,你口口声声说爱,但你为了这个爱愿意背叛自己,愿意伤害别人,愿意变成一个你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你说你害怕,可真正值得害怕的不是他不爱你,而是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为他做的这些事,根本毫无意义。”
挽月的泪水再度涌了出来,她伏在地上,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我知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我没有看不起你。”江流说:“我只是觉得可惜。”
挽月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向她。
江流轻轻捏着指尖的枯草,目光投向牢房顶的小窗。牢房里的人尚且悠然自得,牢房外的人却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哭泣忏悔。江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可惜你把全部的心思和力气,都耗费在了一个未必值得的人身上。”
她顿了顿,侧过脸看向挽月,神情依然平静:“你爱他,可曾想过他值不值得你这样去爱。”
“他当然值得!”挽月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
江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而问道:“他都为你做过什么?”
挽月张了张嘴,喃喃道:“……他救了我,他救了我啊……”
“我说过,别把本就属于你的权利当成是别人的恩赐。”江流低下头,语气淡然:“你可以慢慢想。但你知道吗?我不会像你一样,挽月。”
“我这一生,可以被权势利用,可以被命运折磨,但我不会为了谁,连自己都不要。”
挽月怔怔地看着江流,眼泪无声滑落。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想过爱可以被这样解释。
牢房里一时静的可怕,只余外面传来的低沉诵经声伴着挽月微不可闻的抽泣。
过了许久,挽月才低声开口:“江流,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谁。”
江流被这话问住了。
她有爱过谁吗?
江流心想,她是爱过的,她爱云佩,爱静遥,但她知道,挽月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你爱王爷吗?”挽月又问。
江流张了张嘴,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爱吗?
江流不知道。
如果,她想,只是做一个假设,如果她和李承允是正常相遇,二人宫宴见面,被赐婚,居于王府,她想,自己大概是会爱上李承允的。
江流从未允许自己去细想过这个问题。她是个刺客,是卧底。在王府的身份如同风中摇曳的浮游般不堪一击。她或许在被利用,但她也同样在利用别人,又何必苛求一份真心。可即便如此,偶尔的温情也像是一把毒刃,潜入心底扎下了刺。
爱吗?
江流不敢去想。
可刚刚分明还在期盼李承允的到来。
……
挽月见她沉默地愣在原地,张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意识到江流或许需要一个可以独处的安静空间,挽月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离开了。
光一点一点消失在头顶的小窗里,江流等到傍晚也没能等来李承允。天暗了下来,江流终于意识到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早已身心俱疲。她微微闭上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等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