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儿不是这个意思……”
“同你玩笑而已,莫要当真。”男子果然只是在打趣,只是打趣过后面色又有些落寞,“我并非于心不忍,只是有些羡慕他。他有愿意挡在他身前的手足至亲,我却没有。要说这老天,也是公平的。所谓琉璃彩珠,同一个掉了底的破瓶子,本来也无甚分别。”
对方话中深意,姜辛儿并不能完全明白。但这些年月相处下来,他情绪低落的时候,她总还是能感受到的。
姜辛儿立在原地,半晌突然开口道。
“少爷还有辛儿。不论何时,我都愿意站在少爷身前。”
马车旁的男子动作一顿,随即冲她笑笑、没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姜辛儿抿了抿嘴、正要跟上,冷不丁对方却撩开车帘又钻出个脑袋来,随即出声提醒道。
“将你身上的灰抖干净了再上车。”
姜辛儿提着刀鞘的手一紧,神情有一瞬间的无措。
过去这些年,她也陪他出入过不少脏乱腌臜的地方,他同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样,从来没有在这些小事上抱怨苛责过半句,是以时间久了,她便也忘记了这些规矩。如今突然听他提起来,心中难免有些异样的难受。
收敛心神,她当即在马车前请罪道。
“是辛儿疏忽了,险些弄脏少爷的车。”
“谁说是怕你弄脏车子了?”许秋迟有些惊讶地看向姜辛儿,随即又低声笑道,“我想起当初你刚来的时候,有一次气急了追我,结果以为我掉进了城东门楼子下那处泥塘,不管不顾就跳了进去、叫也叫不上来,之后被柳管事捞上来后还不是和我挤在一辆车里回去的?我又几时嫌弃过你?”
他不提那件事还好,一提起来姜辛儿瞬间便回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更加抬不起头来,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回道。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
眼看她就要窘迫地说不出话来,许秋迟终于收敛了神色,轻声解释道。
“邱陵今日在樊统那里吃了暗亏,这几日必定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我们莫要送去让他挑刺,更不能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来。你可明白?”
姜辛儿终于缓过来些,细思一番后点点头。
“督护的心思如今应该还都在案子上,既然有所烦忧,应当一时不会注意到我们。”
许秋迟一声叹息。
“你是不大了解我那兄长。那是个愈挫愈勇、屡败屡战的主,嗅到一点风吹草动便能掘地三尺的好狗。平南将军府选他来九皋,只怕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他与我虽是兄弟相称,只怕也不会将实情一一告知的。”
人人都道那九皋邱家满门忠烈、军功赫赫,却不知这府门之后诸多阋墙谇帚。人人都知那邱家大少爷忍辱负重,终于衣锦荣归、一雪前耻,却不知还有个二少爷永远只存在于坊间嬉笑的传言之中,实则压根少有人真正关心过。
车帘放下,车内车外又是一阵静默。
许久,那懒洋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