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
她听见他愤怒的暴喝:“她是刺客……抓到她,把她给我活剐了!”
来人却只顾道:“三公子!有人闯入了东苑,号称是……”
小园外涌来了一大片黑压压的甲兵,他们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无人在意躲在门柱后的小昭。小昭抓住他们离开的空隙溜了出去,抬眼就看见遥远的天空中泛起了不祥的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升腾的烟,这种味道她很熟悉——在地窖缩着的几个时辰中,有无数灰烬飘落在她的鼻尖——是大火的气味!
小昭跌跌撞撞地掩面而逃,不敢回头,也不知闯到了何处,心中突突乱跳。
她一口气跑了许久才惊讶地意识到,东苑已彻底大乱了。
那“三公子”的手下根本没有追上来。
骑马的黑甲兵从正门直冲内园,将闻声而来的仆役们撞得四散奔逃。顷刻间廊灯皆亮,乱声四沸、人仰马翻,再分不出彼此,无人在意她是谁、要去往何处。
小昭混在人堆里,胡乱地寻着来时那条曲折的水上长廊,奔走间她不知被谁撞倒在地,扭伤的脚踝还被重重踩了一脚。
刚刚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便有马的嘶鸣突兀迫近了耳侧。
她连忙抬头看去——
一匹不知哪里来的白马,气势昂昂地朝她的方向直冲而来,脚步不停,眼见就要将她踩成肉泥。
千钧一发时,骑马之人瞧见了她,飞快地将缰绳在手上绕了两圈,死死拉紧。
“吁——”
越过那匹白马,她在颠簸的视野中窥到了骑马的年轻公子。
他也低头向她看了过来。
玉雕似的人,褒衣博带,雀蓝长披上映月流银,抖出佩玉相撞的脆响。未至弱冠,他没有束发,发丝绞出一重重纷乱动影,渺茫地掠过面容。
最后一切收束,她凝住目光,看见他眉心正中生了颗微小的朱砂红痣,滴血般凄艳。
白玉观音,一粒红尘。
相望变得永恒般良久,旋即交错。
马匹高扬的前蹄在小昭咫尺之处落了下来,雀蓝披风拂过她的脸,留下阵清冽的熏香之气。
“公子!公子无事罢?”
急急跟来的仆从上前询问,言语令她移目回神,另有两人拽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地面上拖了起来。
小昭再无心关注其他,只是左右挣扎,哑声道:“放开我……”
“无事,”公子用手中的长鞭拂过自己衣摆的皱褶,反将视线投向她,“受伤了吗?”
这一日的突兀遭遇让小昭惊惧交迫,纵他生了张天上面孔,此时她佩刀已失、落于人手,听不进一句无用的关切,低头便在抓着自己的手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你这小女郎,怎么不答话还咬人?”
“阿应,放手。”
被称作“阿应”的仆从应声松了手,小昭还没从另一个仆从手里挣脱,染着香气的雀蓝披风便再次遮蔽了她的视线——月色之下,那公子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了起来。
夜风刺人,小昭一僵,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寒意,怕他反悔,忙伸手拉紧了长披的垂带,将披风死死地系在了自己的身上。
公子无视了她微小的举动,只是蹙眉怜道:“她还这样小,应是被卖进来的。此刻东苑太乱,阿应,你问问她父母在哪里,送她出去罢。”
“若是没了父母……今夜恰要去广润寺,便将她也捎去罢。我寻到思让,再去向父亲请罪。”
阿应迟疑道:“公子……”
小昭亦急道:“我不去,我有阿母,我要去找我阿母!”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白马上的公子微微恍神,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