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慈回头,便看见面色苍白的女儿,还有坐在一旁一脸忧色的岐云。
周顺慈用力握了握女儿冰冷的手,轻声安慰道:“许是今晨出去的匆忙,便只带了一只耳铛,十有八九落在了家里。”
他们刚才派人去芙蓉阁细细寻过了,又去杏花林那边仔细搜寻了一遍,并没有看到。
徐若依望向母亲,嘴唇嗫嚅了两下,并没有说话。
“娘说的对,肯定是丢在了家里,这也是常有的事,我之前也时常只戴一只便出门了,等回了家,另一只好好的在妆台上摆着呢。”赵岐云努力宽慰道。
徐若依喉头一哽,忍不住扑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将刚才杏花林外和卢三郎相遇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戍听见马车内传来了极细微的哭泣声,不由得扭头望向了竹帘。
“这等没人伦的混账东西!败天理的畜生驴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行径,当真是让人不堪!亏的自己阿耶在朝中做礼部侍郎,倒教出这么个不仁不义的打脊贼徒出来!”赵岐云听完,脸色涨红,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周顺慈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只一遍遍地抚摸着女儿的发顶,察觉到女儿在怀里哭的厉害,又轻轻扶起,掏出巾帕温柔地拭去柔滑脸庞上的泪珠,柔声道:“刚已经留下人去搜寻了,未必就是被他拿去。”
她深呼吸了一口,平缓下胸中怒气,继续说道:“就算被他拿走了,毕竟他阿耶在朝为官,料他也是个人前装作正人君子的小郎君,不会私下作出什么下作事来,若是真的找不到,让你阿爹亲自去一趟卢府,送些礼物拿回来就是了。”
说完,周顺慈又心疼地擦了擦女儿的泪眼,此刻肿得都快和核桃仁般大了。
“阿娘,你不怨我吗?”徐若依泪眼朦胧得望向自己母亲。
周顺慈看着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女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女儿的脸,柔声道:
“女郎无罪,怀璧其罪,我家女郎长的这般美丽,被人钦慕也是寻常事,你院中被花香所吸引来的,除了蜜蜂,不是还有令人讨厌的蚊蝇,难道我们还要怪鲜花自身太过馥郁了吗?”
徐若依缓缓点了点头,慢慢停止了抽噎。
赵岐云心疼地摸了摸小姑子的背,轻声道:“估计我们到了家,你阿兄也领完东西回来了,若是真的没寻到,到时候再支会他,自会有办法的。”
等入了巷口,徐家人一行人下了马车,周顺慈对沈戍行礼道:“今日倒是多谢沈郎君护送了,不如一同进府吃盏茶?”
沈戍笑道:“多谢夫人好意,我也是有事要回趟张老将军府上,顺路而已,我与子直一见如故,互为知己,夫人不必这般客气。”
说罢,他又顿了顿,轻咳一声,张口问道:“刚才听见小娘子的哭声,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周顺慈抬眸,见马车上人高马大的男人面容刚毅,一脸正直,极为认真询问道,仿佛此刻只是关心好友家人的长辈一般,语气诚恳。
她摇了摇头:“不过是女儿家丢了心爱的物件罢了,有些闹脾气,过一会就好了。”
沈戍笑了笑,拱手告别。
等他入了室内,踢扔了长靴,斜靠在榻上,一条长腿伸直而卧,一条长腿散漫不羁地曲立了起来,慢慢打开了怀中的信件,虽一路上下着小雨,因他颇为珍惜地将信件放在了胸口,所以半分雨都未淋到。
等他满怀期待地打开了信件,入目是铁画银钩,入木三分的行书,再看到尾处的徐应安敬上时,沈戍刹时黑了脸。
。。。
晚间,徐应安听见今日曲江畔杏花林边发生的事,他脸色瞬间铁青,握紧拳头,过了好半天才运过气来,往日一向平静自持的他狠狠骂了一句脏话。
“去寻的人可有什么进展?”他抬眸望向自己妻子,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杯热茶。
赵岐云面露忧色:“等回了府上,母亲又打发了一些人去寻,除了芙蓉阁和杏花林外,沿着曲江沿岸都寻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
徐应安仰头喝了茶,只觉得热茶难消胸中怒气,他看向一脸忧虑的妻子,出言安慰道:“今日前去观赏竞渡的人多,许是有人贪财,捡回去卖钱了也不一定。”
赵岐云叹了一口道:“但愿如此吧,若是被那没天良的卢三郎捡去,此人话里话外都极为阴毒,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你晚间见若依面上如何?可还在哭吗?”徐应安问道。
“没有。”赵岐云摇了摇头,小姑子在马车上哭过一场后,倒面色平静了下来,反过来劝慰起他们了,让他们不必替她担心。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亮,卢三郎便登门拜访了。
“今日特来问卜,贸然前来,还望宽宥。”
他身着麻衣白袍,头戴乌纱幞头,腰间系碧鞓腰带,俨然一副饱读诗书的书生模样,不顾对面脸色铁青的徐家人,彬彬有礼地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