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藤明已经有些回忆不起来当时牧野鹤说的具体的数据角度位置和杂七杂八的其他描述,但是唯一让他记住的,是那份宛如剖开了牛岛若利的一切的分析。
分析林林总总从心理变化到身体反应,从发球习惯到姿势改变,从扣球力度到触球角度,事无巨细进行汇总的一篇《小若今日排球训练分析报告》。
详细到甚至有点让人浑身发冷。
真的有人能这么完全地知道另一个人的全部吗?从内到外都被看透,这样赤裸地把人用眼睛和语言剖析并展示出来,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吗?
齐藤明甚至有些担忧。
而且这样直白透明的分析,对于一个高一学生来说也实在太……
“嗯,我明白了,明天我会照这个方向去尝试,谢谢你今天陪我练球。”
牛岛若利站了起来,把擦好的球放回球框,他伸手拉了一把白发少年,诚恳又坦然地接收了这份分析报告并道谢,白发少年顺着牛岛若利的力道站起,拍了拍屁股也笑道:
“我和小若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如果能帮到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边青少年惺惺相惜,鹫匠锻治直接推开了门,先声夺人。
“你是谁?哪个班的学生?”
然后齐藤明就看到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像是被吓到了,浑身过电一样颤抖了一下——晕倒在了牛岛若利怀里。
齐藤明的心顿时悬起来,跳得七上八下。
他还不想变成法制频道的采访对象。
他差点以为这么一个好苗子被吓出病了,鹫匠锻治也难得有些紧张地走到牛岛若利身边。
“鹫匠监督好,齐藤教练好,他是牧野鹤。鹤他没事,只是因为太累所以睡着了,没有死掉,请不必担心。”
这番话牛岛若利说的很流畅,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才让他能这么冷静。
确实,白发少年看起来睡得很香,除了呼吸微弱以外,完全看不出要死的迹象,虽然好像还是有什么不对,齐藤明悬着的心还是稍微放下了一点。
当事人被吓(存疑)睡着了,鹫匠锻治于是转移目标,看向和少年看起来就关系匪浅的牛岛若利,没说几句就图穷匕见。
“他是哪个班的学生?打什么位置?他想打球的话不用在放学后还在这私下练习,明天直接让他来排球部报道,偷偷摸摸像什么样子。”
牛岛若利的眉毛却微微蹙起,那是一个困惑的标志,他深绿的眼里满是纯然的迷茫,让齐藤明有了不详的预感。
正如他不详的预感所预示,牛岛若利说出来了谁也没想到的话。
他说:
“但是鹤不是我们学校的,而且他才初二——如果明天就来排球部报道,他需要先申请转学,再考进我们学校和参加跳级考试——这样也是可以的吗。”
当然——不可以啊!!!
齐藤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样一位优秀的选手,是的,比起牧野鹤,排球队的现任正选们都像是在玩排球过家家,而牧野鹤传球接球发球技术都已经超出这些人一大截,更像是身经百战的职业选手。
如果刚刚他还觉得这个好苗子得来白鸟泽,那得知了牧野鹤的年龄后,他只有一个念头:
这样的天才,是白鸟泽更需要他。
不说别的,光是那总结,抛开过于直白的某些内容不谈,修饰一下就是一份用词精确、数据详细的球员个人发展分析报告+查漏补缺明细+未来发展规划细则,能够直观地让人知道该怎么改正,怎么进步,少走不知道多少弯路!
但是问题也在年龄上。
初二的学生,还不是本校生,这就等于他们看上的小蛋糕现在还在别人的锅里,未来也不一定来他们锅里!
鹫匠锻治这边还没什么反应,齐藤明先焦虑起来了。
白鸟泽就是最好的呀,而且牧野同学都来白鸟泽帮好朋友训练了,那肯定也是有这个意向的!
齐藤明为此专门去拜访了牧野鹤的家长,只是牧野父母也把情况说明得很清楚:
牧野鹤有中度自闭症、重度嗜睡症和社交恐惧症,他的焦虑也很严重,有时会有躯体化的迹象,虽然这些都有在缓慢治愈中,但真要上场,甚至可能没法撑过两局……
有太多太多影响因素左右着牧野鹤,所以他们作为家长,会尊重孩子的一切选择,只要他开心就好。
家长这边表示放权,齐藤明却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仔细想了想,那天见到的牧野鹤身材并没有很健壮,睡着时的脸色也确实太苍白了,比起他的身高,体重也显得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