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此时,在王夫人院子的主厅,乌家人已跪在了地上,颤声求着情。
王夫人见他们说来说去,全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听着头疼心烦,就没说话。
“没有把你们全家都发落了,已经是主子们容情了,你们如今还跑过来求情吗?哪里来的胆子!”王熙凤拍了桌子,呵斥道。
“错已经犯了,只求太太奶奶们看在乌家几代人为府上办事的份上,绕了他一命吧。判了流刑,离死也不远了!求太太和二奶奶慈悲!”乌进忠不住地磕头求情。
他已有六十多岁,头发半白,此时声泪俱下,不停磕头,让旁人看了的确动容。
贾政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哭声。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孩子,不想让孩子们看到这些,贾政就嘱咐奶娘丫鬟们带孩子们去园子里玩一玩。
王夫人早就看到贾政走到了门口,她轻轻推了推王熙凤,示意她贾政来了。
贾政进了屋,王熙凤本来想起身让座。贾政却径直坐到了炕桌前,示意王熙凤坐在原位。
贾政喝了口茶,问道“你早就知道乌修业犯了错?”
乌进忠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贾政本来还犹豫是否要把乌家连根拔起,此时知道了乌进忠知情不报,也就不再犹豫了。
“你一直说乌家世代为贾家办事,可是凡事总有个规矩,乌修业自己破了规矩,欺侮主子,你却容情不报。你有没有想过乌修业犯的错足以让你们乌家都丢了饭碗?”贾政神情严肃,不留情面。说罢,把手里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褐色的茶水溅湿了乌进忠的衣摆,他抖得更厉害了。
“凤丫头,一会儿去告诉你珍大哥,把乌家犯的事情详细说了。”贾政吩咐王熙凤。
“告诉他们,咱们要把金陵那边田庄上凡是乌家的人都换了,看他们东府要不要也这么做。”
王熙凤应下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也只是按府上的规矩做事。想必,乌庄头之后不会心生怨恨吧?”贾政起身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开口说道。
乌进忠见贾政亲自出面,贾母也丝毫没有传话,知道这个事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狠狠心,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小人愿意代侄子受罚,请老爷把奴才流放了,让乌修业回金陵伺候母亲吧!算是成全他的孝心!”
“说什么浑话,你一个做叔叔的,何苦为了侄子做到这个地步!”王熙凤也隐隐有些同情他,一把年纪了,何苦呢!于是忙阻止他继续说话。
乌进忠不理王熙凤的好意,他见贾政仍是神色坚定,也豁出去了,继续说道“小人六十的人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亲骨肉,还请老爷给我留一点血脉吧!”说罢,又是哭又是磕头,额头一片刺目的血,在他脸上缓缓流下。
“小人三十多岁才有了他,虽然一直养在兄长家,但从小也是宠溺着长大的。小人知道他欺瞒主子时,就劝过他,可孩子大了,根本不听。小人也狠不下心真的去揭穿了他。谁承想,落到今天这个结果···”乌进忠声音已经哑了,血也流了满脸,仍是断断续续说着。
听到这里,众人也就明白了为何今日来的是乌进忠而非乌修业的父亲乌进孝。
王夫人最先动容,她无暇去想乌进忠违背伦理的事情,乌进忠的爱子之心触动了她,引得她眼眶湿润,几欲落泪。只是不好出言劝说贾政。
王熙凤也软了心肠,只是她此时作为管家太太,不可因为心软容情,让其他下人们听了去,以后更不好管理。
贾政自然看到了王夫人与王熙凤的神态。他无奈地摇摇头,吩咐了管家周瑞。让把人先带下去。
乌进忠已经哭晕过去,被带走了。王熙凤吩咐丫鬟打扫屋子,他们几个换到了另一间屋子说话。
“周瑞,三日后,你与潘武一起去趟衙门。让他们把乌修业流放的地方放在距金陵近一点的。”贾政见周瑞回来了,就吩咐他。
周瑞恭敬应下了。
“今天的事对外不要传扬”贾政又说,周瑞点点头,告退了。
“这样处置夫人可还满意?”贾政走到王夫人身边,柔声问道,还捧了一杯茶,要递给王夫人。
一句话把王夫人听得神色尴尬,那盏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眼神飘忽落在了身旁的王熙凤上。
王熙凤嘻嘻笑着起身,说道“我下次去庙里时,要告诉佛祖,老爷今日做的善事,全部记到太太名下。”说罢摇着团扇,半遮了笑脸,与平儿走了。
田庄的事终于有了了结,贾政来到这个世界也算是很有收获。
转眼间,京城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一早起来,雪厚厚铺满了庭院,房檐,宝玉兴奋地饭也不想去吃。
贾母怕他受凉,命鸳鸯取了一件很是珍贵的北海金鸟锦袍,让宝玉穿上。
另又赏了迎春探春惜春姐妹每人一件织金翠毛裘。
贾政从衙门回来,看到的就是四个穿着华丽毛裘的孩子,蹲在地上团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