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位邬唤雪师姐,应当就是出自那个“邬”家吧。看丁夫人的意思,估计她还是嫡出的那一脉。
这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小姐,会难以应付这种社交场景吗?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愿意和丁夫人提及自己的家族。
符盈慢悠悠地吹走氤氲而起的热气,观察着那两个人的动作。
看来邬师姐和她的本家之间有点问题。
丁夫人正拉着邬唤雪说话,却见方才领他们进来的那干练女子快步从侧门走来,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丁夫人肉眼可见地烦躁一瞬,斥道:“他不乐意吃就别吃,饿死他算了!”
她挥手让侍女退下,抱歉地对邬唤雪笑笑:“让邬小姐见笑了。”
邬唤雪没在意她的话。
她趁着这个功夫终于抽出了手,眼看丁夫人还要继续拉着她唠家常,连忙将话题扯回正轨:“我是来调查偷骨贼一案的。您向古灵派报案说吴家用邪术炼丹,可否有什么证据?”
丁夫人有些遗憾地止住嘴,起身道:“那小丫头不便见人,邬小姐还是随我一同去看一眼吧。”
她回过身,又是哀叹一声:“我单知道他们吴家的人行事最为嚣张跋扈,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哦豁,正戏要到了。
符盈和余渺林知对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走出厅堂。
丁夫人显然对吴家的人颇为嫌恶,先是明里暗里讽刺了一通他们过往的行事风格,才慢慢接入正题。
“我丁府中有个侍女的妹妹在吴家当差,两人约着每半个月见一面。但自从前两个月见过一面后,她这妹妹就彻底没了消息。去向吴府打听时,却道根本没有她妹妹这号人。”
丁夫人说:“我这侍女当然不信,便多次向吴家打听妹妹的情况。结果那吴家不仅不帮她去找妹妹的踪迹,还把我那侍女打了一顿。”
说到这里时,丁夫人用帕子掩了掩眼角,神色哀伤:“唉,那么花容月貌的一个姑娘,回来时身上连一处好的地方都没有。”
“翠云——就是我的贴身侍女——与她交好。听说这件事后便求到了我的面前。吴家那般仗势欺人,我怎能就让他们这么欺负了我丁府的人?”丁夫人语气悲愤,“我亲自去询问他们吴家有没有一个叫‘禾月’的姑娘,结果他们竟说那姑娘早就离开他们家不干了!”
“真是笑话!这样前后矛盾的话我怎会相信?我担心那丫头遭遇了不测,便请仙师来卜了一卦,结果仙师说那丫头还活着,而且就在吴府之中!”
她的侍女轻抚她的肩背,温声安抚着她,才让丁夫人压住了心中火气。
她们一路向后院走去。
符盈听着她讲述了自己是怎么调查潜伏、谋划安排、救人离开,其情节跌宕起伏又惊险刺激,讲起来令人如置其境,比那酒楼里的说书先生都会调动人的情绪。
“……总之当我把禾月救出来时,她便是这样了。”
“她定是被吴家那偷骨贼害了!”
丁夫人的贴身婢女推开面前的房门,阳光自身后投射进来照亮床上身影时,符盈抬头看去,暗自吃了一惊。
一名十五六岁的姑娘躺在床上,只从外貌上来看,禾月与常人没什么区别,容貌身姿甚至很是出挑。
但若仔细看去,便会惊悚的发觉她虽“躺”着,但却更像是流水一般“滩”在床上,柔软而纤弱的四肢搭在一旁,看不到任何支撑她的骨节。
她像是一汪池水,美丽的皮囊包裹着流动的血肉,俏丽的脸庞下身体柔媚无骨,手臂轻轻摇晃间似乎有着咕噜咕噜的流动水声。
符盈听到余渺下意识的抽气声,邬唤雪脸色难看地咬牙,目光锐利地紧紧盯着床上的少女。
候在禾月身边的女子站起身,她的脸色憔悴,细看之下甚至已经半头白发,只从眉眼间能辨认出她与床上少女的关系。
“夫人。”她向丁夫人行了一礼。
再抬头时她的目光扫到邬唤雪身上,那双空荡无神的眼眸不知怎地迸发出极亮的色彩,猛地冲上去跪在她的脚下,双手死死拽着邬唤雪的衣角:“邬仙师!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妹妹啊!!”
她的眼底猩红,带着不可遏制的癫狂:“是吴晓!他们吴家的人都该被千刀万剐!!是他们害了我的妹妹!!!”
丁夫人和邬唤雪在安慰精神已经明显不正常的侍女,符盈向床榻的位置走近几步。
禾月的神情呆滞,只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上方,像是一个美丽的木偶。
林知只匆匆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冷声道:“有人把她脖颈以下的骨头尽数抽走了。”
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活下来,她能还躺在这里全凭仙门术法维持生命。
符盈抿唇,也说不好这样活着是否比死更加痛苦。只是从旁边拿出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了唇边来不及吞咽的涎水。
她用眼神示意林知走近几分,手上动作间,细如蚊蝇的声音在哭嚎声中微不可察。
“她身上残留着魔族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