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客兜里掏钱?也从小姐兜里掏钱呢。我们每晚就得交二十元,不管你坐住台坐不住台。”皎月说着从兜里掏出四五张类似粮票之类的东西,“我这里就有一百元的小票。”
任凭好奇地接过那些皎月称之为小票的纸片,原来这是类似于内部流通券之类的东西,上面盖有歌厅的印章,面额为二十元。
“这是怎么用的呢?可以买东西吗?”任凭问。
“这是小姐来的时候从吧台买的,买多少不限,每晚上下台的时候交到吧台一张。”皎月解释说。
任凭明白了,这是歌厅老板管理这些小姐的一种手段,等于是小姐先交押金,然后再从这钱里面扣掉。
“这个歌厅不小啊,老板肯定发财了。”任凭感叹说。
“当然。有一百多个包间呢。知道老板是谁吗?”皎月突然问。
“不知道。小企业,不是那么出名。”任凭回答说。
“我是听丽丽给我说的。你千万得保密,别说是我说的。”皎月向任凭靠了靠,压低了声音说,“听说老板有三个,一个是市政府的一个副市长,这是后台老板。一个是黑社会老大,一个是现在门面上招呼的经理,也是投资人。现在开个歌厅很挣钱,但是没有后台不行。”
“啊?一个歌厅就这么复杂?黑白红三道都要参与?”任凭惊讶地说。
“可不是吗?这三个人的任务不一样。副市长肯定是应付政府各部门的,别看公安、工商、税务、城管等等哪一家也得罪不起,市长只要写个二指长的纸条,他们就会乖乖地俯首帖耳。黑社会老大的作用也不可低估。开歌厅的常常有黑道上的干扰,比如有些无赖玩过了不给钱,有些地头蛇故意找茬,还有别的歌厅来捣乱,黑老大就能召集弟兄出来镇住,打他个屁滚尿流。至于经理那就是搞管理的了。”皎月说话间,服务生端来了碗装的方便面,任凭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顿时来了食欲,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皎月也不唱歌了,用双手支住下巴静静地看任凭吃饭。
任凭这些天大鱼大肉地吃腻了,猛地一吃清淡的东西,觉得非常亲切,也很可口。
任凭吃完了方便面,皎月就点了一首歌让他唱。
唱歌不是他的长项,他从小在泥土里滚爬,听惯了驴鸣马嘶,狗吠羊叫,却不曾听得人的歌唱。
偶尔也听一两场豫剧,学得那慷慨激昂的长啸,所以他就让皎月点了《七品芝麻官》里的一曲唱段,煞有介事地唱起来。
你甭说,这首曲子还真符合任凭的心境,特别是刚开始的一句“想当年我在原郡把书念,凉桌子热板凳铁砚磨穿”,以及中间严嵩索贿三千两白银不成,就把唐成由五品官降到七品官的情节令任凭唱得很投入,似乎以前的自己就是七品芝麻官唐成的遭遇。
一曲唱完,皎月高兴地鼓起掌来,说任凭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很喜欢豫剧,但就是不会唱。
她提议任凭再唱一段,任凭说算了,唱歌要适可而止,正像肉吃多了不香一样,戏唱多了就不好听了。
任凭厌恶那歌房的昏暗和憋闷,提议到外面去走一走,皎月说老板一般不让出去。
任凭说我替你想个办法。
我可以装作结账的样子先走,然后我在门口东边的电线杆下等你。
你可以跟老板请个假再走。
皎月说何必那样请假,我就说不舒服要回家就行了,只要给她交了小票他们就不说什么了,至于说不让跟客人出去,那也是对小姐的安全负责,最近杀小姐的犯罪分子很多。
任凭说你看我像不像杀人犯?
皎月说杀人犯脸上又没写字,看不出。
不过我倒想让你把我杀了,死了跟活着有什么两样?
任凭到吧台结了帐,就出了那家歌厅,按照刚才自己的约定,走到那第一根电线杆下等皎月。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一轮圆月挂在东方的天空,如玉盘,似铜镜,周围的星星若隐若现,黯淡了许多。
清风徐来,吹得梧桐树的嫩叶沙沙作响,树下光影婆娑,分不清是路灯光还是月光。
任凭想起那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来,觉得有点那个意境,但是杀风景的是在这充满着物欲的闹市,要是在乡间小河边就好了。
这时乔静又打来电话,问任凭几点能回去?